荒诞风格

《中国幽灵大学》

中国幽灵大学:“我不是恐怖小说,也不惊悚。”
作者:“我是无念。”
正文:“我只有一句话:抽屉里满是碎了的核桃壳。”
END

附录1
故事结束于一个奇怪的梦。梦的主人:姓名未知,性别未知,年龄未知,经历未知。只知道是个某所大学的大一学生。为了方便表述,我们设它=Y0,18岁。
这人命运多舛。在考进大学之前,经受了不少精神的洗礼。宠物死了、女友跑了、亲人病了、家里着了火、小区被查案的警察封锁。人生中各种不幸都降临到它头上。当然,以上纯属虚构。因为它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们只好先杜撰一下。
于是它深深地忧郁了。在大学里,一天到晚不是看书,就是抽烟。这两件事使它稍微平静下来。
秋天正要到来,世间万物都变得冷酷起来。它也终于开始冷静地生活。早晨早起以后,吃早饭,去自习室看书,吃午饭,睡午觉,画画,看书,吃晚饭,去自习室看书,吃宵夜,回宿舍……一个人过得还算可以。看书时它想,毕业以后当个编辑也不是太大问题。
它最近看了一本《存在与时间》,越看越觉得搞笑。“我们必须把时间摆明为对存在的一切领会及解释的事业,解说时间性之为领会着存在的此在的存在,并从这一时间性出发解说时间之为存在之领会的视野。”它常常笑得肚子疼。有一天,夕阳正很惨地照着它的脸。它笑着笑着,觉得人生其实没那么惨。就把《存在与时间》扔了,去找《笑话大全》看了。
每天,它早起跑步去自习室,很2地在那里看《笑话大全》。它经常去7001,那里比较宽敞、幽静。窗外的景致也比较好。它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很安逸地靠着墙。
日子一天天过去。它也想起过功课的问题,但看见厚厚的课本时实在提不起勇气。它也想过老师点名的问题,但走到教学楼,就对学习充满了厌恶。
在自习室,它翻着《笑话大全》,抽着烟。
一天天,一天天,一天天……
它把整个图书馆的笑话全看了,又去电子阅览室看。终于有一天,它把全地球的笑话都看完了!!!
此时,它充满了征服感,似乎感到了自己存在与时间的价值了。它决定好好活下去,充满色彩地活下去。在那之前,它产生了一个小小的心愿:它想把一个全世界最最好笑的笑话讲给别人听。那个笑话,我靠,实在搞笑到无法形容。它第一次看时,笑得吐了半天血才止住,之后半个月都浑身抽搐。
它知道这很无聊,但讲讲,听的人一定很开心。
它晚上稍微准备了一下,就睡觉了。
天亮以后,它才发现起的稍微晚了一点。大概因为昨晚笑到太晚。而且它做了很多的梦,在梦里又有梦,一层层没完没了。
它对室友们说:“我先走啦!”然后去了自习室。
今天7001没有人。它就先自己看书,等候第一个进来的倒霉蛋。可是,一直到中午打下课铃,自习室都没来半个人。它想:今天真尼玛扫兴!!
它草草吃了点面包,在自习室趴了一会儿,又等。
可是下午又没来人。
它:“o(︶︿︶)o ”
第二天,它早晨六点就去7001等了。由于全世界的笑话它都看了,就很无聊,于是找了本《叔本华的悲观主义》来看。这书也很费脑筋,它看了二十分钟,就头昏眼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饿。
正好,仿佛天赐般的,它前面的座位上放着半块士力架。上面还写着“横扫饥饿”。它想,估计是上课的学生没吃完,忘在这的。
它犹豫了一下,把半块士力架吞了。
它还是饿,而且由于起床过早,困得要死。它捧着书,昏昏沉沉地神游。它遇见叔本华,叔本华说,海德格尔找你。它又去找海德格尔,海德格尔说,你把这个手套给叔本华吧。它把手套给了叔本华。只见空中出现一行字:
得到200点经验值!
它惊醒了。太阳正懒洋洋地看着窗户外的小鸟。而叶子们全黄了。
它看着这个自习室。不少桌子上还放着书本、文具。可没有一个人。明明占了座,人却不来。太缺德了!!
它又看了看表,快8:00了。还是出去洗把脸吧。
这时,我们可以看到,在它出门的瞬间。教室里突然坐满了学生。大家熙熙攘攘交流着八卦,老师已经在准备上课。
一个女生从洗手间回来,说:“咦?我的士力架呢?”
一个男生说:“不知道啊。你不是吃了吗?”
上课铃响了。
Y0回到7001,教室里依然空无一人。它终于清醒了很多,但是有点渴。而且越是清醒就越感到口渴。它正考虑是不是去超市的时候,突然看见:那里又出现了一杯冲好的优乐美!!
它笑了,笑得好灿烂,好贪婪。

中午,操场上。太阳有些晃眼。
女生:“我们分手吧。”
男生:“我想知道为什么。”
女生:“你连优乐美都看不住。”
男生:“原来我是你的茶杯啊?”
然后,他们的故事结束了。

而Y0,正在回宿舍的路上。它满脑子是悲观主义的问题。在《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和《笑话大全》之间,它看到了一些联系。
半路,它遇见一只肥猫仔。这猫仔应该是一只流浪猫的私生子,正蹲在路边可怜地舔脚掌。身上有着黄色和褐色的斑纹,和秋天的色调非常相称。它看了它一眼,回去了。第二天再次经过的时候,Y0从包里拿出可比克喂它。它很能吃,半袋子几秒钟就吃完了。Y0摸了摸它的脑袋,走了。
回宿舍时,Y0脑子里还是在想复杂的哲学以及宇宙。它考虑下午去借《果壳中的宇宙》,因为它找到了一点宇宙不在果壳里、而在猫屁屁里的证据。
宿舍里没人。它收拾床的时候,看见桌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泡面汤。
它叹气说:“吃完能不能收拾掉?”
当然没人回答。因为根本没人在。
傍晚,它真的去图书馆借《果壳中的宇宙》。黄昏正盛,天际的残照非常绚烂、壮美。 但Y0感到无福消受这种美景。因为它很容易触景生情,还是不看为好。
即便如此,它还是不由自主地伫立在原地,仿佛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了。风从湖面刮向它的头发。它的身影在逐渐消亡的夕阳下怅然若失。
但它还是继续进了图书馆。
后面几天,它去自习室看这本书,回去时天天喂猫仔可比克。猫仔开始茁壮成长,越来越肥,也越来越懒。

终于有一天,在花园边上……
女生:“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男生:“真的不是我。”
女生:“不是你?不是你难道是猫?”她指着路边的一只可怜的小猫,正舔脚掌。
男生:“原来我还不如几包可比克……”
他们的故事也结束了。

许多天过去,Y0在7001,还是没能等到人来。倒是经常捡到吃剩的零食。它开始感到不对劲了。因为除非去借书,最近,它一天到晚都在这里,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出现零食呢?
还有那些书、文具,每天都有变动。黑板上也有擦去的痕迹。为什么?
一天之后的晚上,它在这里看书时。周围平白无故有人说话的声音。但什么人都没有。
它有点怕,但也很好奇。纠结一番还是小命要紧,就把阵地换到了5201.终于它能平静地看书了,桌上也不会多出零食来了。
猫也一天天瘦下来。Y0觉得它很可怜。
某个周二,它在5201看书到傍晚,要去吃晚饭。它还准备买些吃的喂那只猫。收拾好书包,它出了教室,却想起笔记本忘在里面了。那个本子还很重要,上面是它对于“猫屁屁里的宇宙”的理解。算是它的处男or女作。
此时,上课铃响起。5201里传来一个声音:“我们开始上课。这节课轮到第12小组展示。”
它驻足想:怎么上课了?
它鼓起勇气走进教室,依然没有一个人。但学生讲解PPT的声音却回荡在教室里。它终于明白了:有幽灵!我们学校有幽灵!
它拿走本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这诡异的教学楼。在夜色和风里,满头大汗的它突然清醒了。它明白了,它终于想起来:整个大学里,它从来没见过其他人!!!!!

后面几天,它很害怕。很少去自习室了。它以为在宿舍躲着就会好,却发现,晚上的时候宿舍里也有说话声。可能是在这里住的幽灵。
它如何如何害怕,我们就不多说了。这不是恐怖小说,也不惊悚。
后来它平静下来。因为除了晚上有声音,这些幽灵对它没有任何影响。反而,一个人的生活稍微热闹了一点。
它开始想,一个人都没有,还到处是幽灵。自己怎么会考这种大学呢?
可没办法,以前过得太浑浑噩噩。
日子又随心绪恢复了平静。
它决定继续写《猫屁屁里的宇宙》。它又去喂那只小猫时,发现它比巅峰的时候还要胖了。它吃什么了?真是匪夷所思。
在喂猫时,它寻找着灵感。
回自习室,它又翻开了这个笔记本,却发现扉页被人留了一行字:你是个大傻×,猫屁屁里只有大便。
它很愤怒,又随即冷静下来:是谁?是幽灵吗?……它想起,多日前把本子落在教室。
其实它也知道猫屁屁里有大便,但,哲学肯定没那么简单。这幽灵,太肤浅了,还这么粗俗。生前肯定是个人渣。它叹气,又觉得生气起来。于是,它回到5201,在角落那个座位上留下字条:
你他妈是个大大大大傻×!!
第二天白天,纸条下面多了一行字:滚你妈的!写的什么烂东西!在大学学点有用的行吗?
Y0愤怒了,写道:靠,你懂什么?? 然后花了1000字论证了自己的观点。
那幽灵又留言骂了它一顿。
它一鼓作气,花5000字教训那幽灵。
那幽灵不甘示弱,回骂6000字并且附上插图。
Y0大怒,绞尽脑汁、披肝沥胆,写了5W字!!
从这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回复。Y0猜测可能那个幽灵被吓住了,或说服了,又或者回了阴间。毕竟5W字的威力太大。对于自己的著作,Y0越来越有信心了。
它读、写、吃饭、睡觉……到了晚上就去幽灵多的地方转转。这在以前是绝对不敢的。但这件事以后,它渐渐习惯了。甚至有时候,它突然想了解别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哪怕是幽灵也行。
晚上在篮球场,它听几个幽灵打球。“好!进了!”“我靠!差一点!”“防他!防他!”……再加上砰砰的球打地面的声音,真是又弱智又有意思。
然而,球场上终究空无一人,只有夕阳在下落。
地上随意地扔着一个球,但是没有人打。它走过去,很随意地投了一个篮,没进,就有点失落地走了。球在地上滚动着。
它走后,球场上爆发出:
“啊??球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它在自习室时跟旁边的幽灵说了句你好。那幽灵本来在读英语,听见这声你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出巨大的尖叫声,跑掉了。这是它第一次听见幽灵尖叫,的确吓人。
回去睡觉时,桌上更乱了。它听见“室友”在说话。当然,那是幽灵。幽灵们似乎在议论日本娱乐圈的事。
在它快要睡着时,突然听见一个幽灵说:
“它们说咱们宿舍有幽灵。”

附录X
故事开始于这样一个人:姓名未知,性别未知,年龄未知,经历未知。我们设它=X,22岁。
明年夏天,X就要毕业了。大家都忙着找工作、考研的时候,它还有几门挂科的课要补,实在是惨。但由于这个年代学生们都比较痛苦,所以它心里还是平衡了一点。
周围,最痛苦的恐怕是那个室友了。前不久,那室友因为一杯优乐美和男or女朋友分手了,加上就业的压力,实在令该室友痛不欲生。
但最近,发生了令X很不爽的事。
在一次上毛概的时候,它很早就去了,还买好了晚饭。它用晚饭占好了座……好吧,这一点是有点欠考虑。结果等它回来,座位已经被另一个人占去,还吃光了它的晚饭。于是,它在那人的本子上写下:“……”(你们都知道了。)
结果,下次上课时这个座位上,那傻×还给它留了话。它绝对不可能不回敬。于是两人用这种古老的书信方式骂了一段时间。骂的焦点很傻,就是宇宙是不是在猫的屁屁里。
X觉得,这种人脑子一定被驴挤了。
后来X不再搭理那神经病。不是因为就此罢休,相反,它准备上完这学期的课,学分全部补完,正式把那家伙打一顿。然后开开心心去实习。
而这一天,现在终于来了。
晚上,在5201,X坐在那神经病的座位附近等。第一天竟然没有等到。它继续等,还带上了阳台上多年没用的板砖。可后面几天还是没来。
它还遇见几个同学。有人问它带板砖干什么,它开玩笑说刚找了份砖厂的工作。
再后来,它又听说5201闹鬼。大家都不敢来这里上自习了。它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现实主义者,外加偏执狂。越是有鬼,它越想与鬼决一死战。而且它的仇人说不定哪天会回到这里,被它一砖拍死,赢得双丰收。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X正玩手机。室友发来短信:上次那个面试的负责人,刚才来了。你明天可以去复试。
X很高兴,到走廊给室友打电话。可当它回来,发现自己座位上撒了一堆核桃壳片。而且显然是用它的砖砸的。X拾起一片,说:“谁他妈干的?”
自习室里没有别人,却发出一个声音:“宇宙碎片13号。奇怪,宇宙碎片13号没了!!”
X还是被吓住了。尽管它想过真的遇见幽灵时会怎样。它,深呼吸,有点颤地说:“谁在这?”
空气说:“咦?今天怎么也有幽灵?”
X说:“你是什么玩意?”
空气说:“什么什么玩意?你偷了我的宇宙碎片吧?”
X说:“什么碎片?难道真是幽灵?”它真害怕了,砖都握不起来。
空气却很自然地说:“没有宇宙碎片,猫屁屁实验就没有希望。”
X正要逃跑,听见这个敏感字符,突然滞住。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几秒,它脑子里一片空。在漫长的回神之后,它的恐惧感变为愤怒:“是你这个大大大大大大傻×!!”
空气用恍然大悟的口吻说:“啊!是你!还以为你魂飞魄散了!”
X理智了一下,说:“怎么还真有幽灵?不会是谁在开我的玩笑吧!”
空气说:“你不知道自己是幽灵吗?还有,上次我写的观点,你怎么没回?”
X愣愣地说:“我是幽灵?”
空气说:“你不是难道我是?”
X:“我靠!”X冷笑起来,它从没遇见过这么气人的事。自己是幽灵也就罢了,不仅不承认,还说别人是幽灵。怎么会有这种幽灵渣!
空气说:“你把宇宙碎片放下,然后出去。只要你看不见,宇宙碎片就能回到我这里了。”
X头晕目眩,生气的同时,又有点怕了。刚好手机又响了,X扔掉核桃壳,一声不响离开了,赶回宿舍准备第二天的面试。一觉醒来,它觉得精神恍惚,脑子里全是幽灵,复试也没能通过。
真有幽灵?而且天天在自习室砸核桃,研究猫的屁屁?
X无法相信。但仔细想来,好奇心和被诬陷的愤怒还是把它推向了5201.这天晚上风很大,很有气氛。桌上果然满是“宇宙碎片”。核桃壳就是宇宙碎片,幽灵的思想果然和人不一样。
X说:“我就明说了吧,我回这里就一件事:你是幽灵;我不是。OK?”
幽灵说:“尼玛啊!你才是幽灵行不行!幽灵都脑子有病吧?”
X被激怒了。它说:“你才是幽灵!我不是!”它就是这样,不证明自己清白就誓不罢休,哪怕是这么傻×的问题。
幽灵说:“你是!我不是!”
X深呼吸,说:“天天砸核桃?当成宇宙的碎片?你见过这样的人吗?”
幽灵说:“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呢!肤浅,没品,就知道瞎逛、玩手机。”
X简直要被气死。它怒发冲冠,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你他妈就是幽灵!”
幽灵说:“你是!”
X说:“你是你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
幽灵:“……”
X:“你就是!!!!!!!!!!!!!!!!!!!!!!!!!!!!!!!!!!!!!!!!!!!!!!!!!!!!!!!!!!!!!!!!”
幽灵突然不说话了。过了十几秒,它才低沉地说:“……或许。那又怎样?”
哈哈!
X心里充满了胜利感,它大口大口呼吸着,比找到了工作还欣喜。黑夜,仿佛早就亮了。秋末的天气也似乎温暖如春。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之前窒息般的怒吼,真是太值得了。
它徜徉在醉意里。眼冒金星。
突然间,急剧的恐慌爆炸一样涌了上来。它记起来了,它的大脑突然间想起来了。天啊,天啊。它想起来了:
它本来就是幽灵!!!!!

附录X0
我们设两年前的X为X0。X0=20岁。
X0的过去一切未知,也许是忘了。
直到上了大三,X0确立了一个目标,就是考研。因此在大家高考的气氛早已烟消云散的时候,X0告别了所能告别的一切,回到战火里。它认为:不考研,毋宁死。它每天在自习室度日,轰轰烈烈地开战了。它先是把基础课自己学懂,背会。然后找一大堆辅导书,日理万题,鞠躬尽题,死而后题。
它就这样天天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陶醉不已。
一天天,一天天,一天天……
它完成的辅导书,从十本增加到二十本,然后是一百本,一亿本……终于有一天,它把全地球的辅导书都做完了!!在充满了成就感的同时,X0有些独孤求败的空虚感。漫漫宇宙,谁又能与我一战呢?
而同时,它周围的人们感到它有点奇怪,来无影去无踪的。几天还见不到一次,后来是几个月。有人说它是去上自习了。但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喜欢上自习呢?大家都不信。慢慢地,再也没有人见过它了。甚至怀疑根本没这个人。
又过许久,老师也不记得有这个学生了。
曾认识他的人终于达成一致:此人纯属虚构。
它的姓名、性别、年龄,统统被遗忘。
不过,X0并不在乎这些。它继续在考研之路上热血奋斗。没辅导书可做了,就背诵参考资料。于是,漫长的征程又开始了。
这些日子里X0唯一的伙伴,就是一只中等体型的猫。这猫天天很可怜地蹲在路边。X0每天经过时都会喂它。
如果长时间忘记喂,猫就会变瘦。
有时猫会沿着路边的椅子爬到它腿上,趴下睡觉,对它似乎特别亲热。X0觉得很搞笑。
有一天,X0陷入了郁闷之中:它把全世界的参考资料也都背完了。怎么办?它考虑是不是再倒着、斜着、交错着把资料背下来。
在这几天的苦恼之中,X0把猫忘了。当它想起来时,慌慌张张去找猫,却发现它不仅没瘦,反而更胖了一点。草丛里还有些香肠渣。
X0说:“谁喂了你?”
猫说:“喵……”
X0拍着脑袋去想可能是谁喂的。仔细一想,觉得不太对劲。它以前还真没注意:这所学校似乎只有它一个人。它连老师都没见过。
它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让它很想不通。而关键在于,发现这个事实以后,X0开始感到孤独。
一个人过得真快。大三下学期,X0已经完成了倒背如流的使命。为了这个目标它曾经背得差点疯掉。总算完成了,它想。然后又感到孤单,无聊。它甚至有些怀疑这样做的意义了。
到了大三要结束,X0实在受不了了,决定休息两个月。也正是从那时起,它发现了幽灵的存在。它们不仅存在,而且无处不在。
它认为:
1.晚上有幽灵。
2.而且很多。
3.幽灵几次喂过猫火腿肠。
4.幽灵不吃人。
事实证明,X0一向是个胆子比较大的人。既然休假了,晚上没事的时候,它带上一块砖去五区有钢琴的教室听幽灵弹钢琴。有个女幽灵弹得键步如飞,X0忍不住为她鼓掌。
女幽灵:“……”然后:“啊!!!!!”“嘣嘣嘣!”然后:“呯!”“啪!”可能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只剩自习室的门在吱吱摇曳。
X0觉得很可笑,幽灵见了人竟然比人见了幽灵还害怕。
一个晚上,X0去大活旁听幽灵的晚会。听得出这次规模比较大,而且幽灵的领导也来了。似乎还有个姓王的老幽灵,人气极高。听旁边的幽灵说,这幽灵还是它们的名誉院长呢!
X0越来越觉得有趣。但为了不吓跑这些幽灵,它只是咯咯地小声笑。
后来,更夸张的节目上演了。幽灵们竟然开始讨论人类的生存现状。它们说,我们人类几千年来……如何如何。我们人类最近一百年……如何如何。口口声声我们人类。哈哈!真是一群奇怪的幽灵。它们以为像人一样说话,就真的是人了吗?
回宿舍的路上,X0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么我是谁?
第二天,它搭公交车去了青附医院的精神科。医生告诉它:“你的精神太紧张了。考研归考研,但压力这么大是不行的。要多和周围的人沟通。”
X0想想也是,根本不可能又幽灵嘛!于是回去了。
可一进校门,就再也见不到第二个人,晚上有看不见的人在说话,这是不争的事实。
X0尝试与幽灵沟通,但幽灵们相继被吓跑。直到它遇到一个胆大的幽灵。这幽灵可能属于幽灵之中脑子不大好使的那种,经常在湖边游荡,咕哝着:“为什么樱花是白的……为什么湖水是蓝的……”
该幽灵告诉X0:“你有没有同类在这里?”
X0叹气说:“没有。我一直是一个人。”
幽灵说:“总是一个人,确实够孤单的。”
X0说:“你们是个有趣的种族。”
之后的每天晚上,X0学着幽灵的样子去生活。它暂时忘掉了考研的事,学着听课、参加社团、开party,虽然仍然只是靠听。它认识的那幽灵对它也比较好,经常帮它占座。它了解着幽灵的生活,也怀疑着自己的日子:我到底是不是人呢?如果全世界除我以外都是幽灵,谁又能证明我是人呢?
有天晚上,那幽灵告诉它,他是大四的。要走了。
X0有些不舍,也有些不解。幽灵也要毕业吗?
他说:“我们一个是幽灵,一个是人。我们注定要分开的。”虚空之中,他似乎在叹息。
X0差点掉泪。
他又说:“以后,我会好好做人。”
X0以为他要去投胎了,说:“再见。”
他说:“你也好好当个幽灵。”然后,响起脚步和行李箱远去的声音。随后天气突变,风狂雨骤。在这湖边的空地上,X0像孔子一样伫立在雨里。它心底最危险的想法还是被证实了。它再也没法不承认,是的。是的。搞了半天自己才是幽灵,一个孤独徘徊的、无家可归的幽灵……它摇摇晃晃地回宿舍……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它想到要去死——But作为幽灵,它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唯一选择的就是被遗忘。
那晚,它睡下的时候,再也不想醒来。梦里翻滚着火焰和浓烟,似乎在将它吞噬。噩梦结束了……

它醒来的时候,正头痛得厉害。一层层的梦在脑海里挣扎,意识混沌着。它出去洗脸,又随便吃了点东西。它想起晚上还有毛概课,真是郁闷。
室友在洗手间喊:“下午面试一起去吧?”
它有点不耐烦:“行!它们几个去吗?”
然后两人胡乱说着面试的事。这一天真是糟透,下午面试时心慌意乱,回学校的时候末班车也没赶上。它和室友打出租回来后,就手忙脚乱地买了晚饭。它去5201占好座位,又匆匆回了宿舍。

附录X-Y0
窗外,草木在轰隆隆的大风里伏倒。路的远处传来微弱的说话声。
X慌乱地抱着头,说不出话来。
在看不见的地方,Y0当当地敲着核桃,说:“你说我是幽灵,我就是吧。怎么样?”
X摇头。
Y0说:“你还在吗?”
X还是摇头。
Y0叹气说:“我都让着你了……这人真是无药可救。”
过了一会儿,X开口了,但眼里还是充满了恐慌:“我以前也曾经是幽灵……”
Y0口吻有些诧异:“那你是怎么变成人了?”
X依然抱着脑袋,很痛苦:“我不能当个幽灵,我要像个人一样活着。然后……”它思考着,“我去模仿人类,学习他们的生活方式,接受他们的思想。我接近他们,赢得他们的理解和尊重。这很困难。经过了好长好长时间,我终于变成了人。”
Y0笑道:“做人好吗?”
X说:“不知道。但总比幽灵好。”
Y0说:“当幽灵也没什么不好吧。没人打搅,每天看看书,喂喂猫,研究研究宇宙。哈哈!”
X不由得冷笑:“整天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真不知道你们幽灵在想什么。”
Y0说:“爱想什么想什么,哪像你?”
X哈哈大笑,又有些生气:“我实在没法跟你沟通。我们的的确确不是一个世界的。”
Y0说:“那是当然。就算是一个世界的还未必沟通得来。”
X起身要走,“不打搅了。当你的幽灵去吧。”然后关了5201的门。它受不了了。并非真的受不了这神经质的幽灵,而是突然发现自己也曾是幽灵,它感到耻辱。
它摇摇头,只想忘掉这个事实。
Y0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喂,你想过没有?如果迈出这栋楼,又发现一个人也不见了,会怎么样?”
X心里一紧,骂道:“去你妈的!!”然后离开了。它回了宿舍,仿佛从梦中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世界。人们全都在,大家依然热闹,一切都平淡、平凡、平常。室友正找它,商量下一次面试的事。它决定这次做好准备。
它决定再也不到5201去了。
几天后,面试虽然顺利通过,X心里仍然有个结:“我以前是幽灵。”室友问它怎么啦,它只是皱着眉不说话。
它回了一次家。爸妈都很高兴。朋友也庆祝它找到工作。学校来信,它的一个学术报告也获了奖。
一切都顺心起来。
曾是幽灵的噩梦,它终于很少想起来了。只要去忘,终有一天会忘掉。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第一次去上班前那晚,它和朋友喝了不少酒。然后回宿舍搬东西。虽然还没毕业,它已经不必住在这里了。离开前,它还是回了一次5201.
Y0还在那里敲核桃,研究宇宙。
X有点醉醺醺的,它点了一支烟,说:“我明天就上班去啦!同胞同志!永别了!以后少吓唬我的学弟学妹!”
Y0没什么感情地说:“好的!拜拜!”
X说:“哈哈哈!我就不信你不羡慕!”
Y0说:“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X抽着烟说:“想变成人吗?哈哈哈!我可以帮你。”
Y0说:“不想。”
X很有兴趣地说:“为什么?”
Y0说:“我本来就是一个人。”
已是冬季,外面好像下起了雪。
X说:“下雪了哦!”
Y0继续敲着核桃。过了一会儿,X发现那写有《猫屁屁里的宇宙》的本子也不见了。大概是被Y0拿起来了。Y0说:“我看不到。我这里是秋天。”
X有点诧异:“一直都是秋天?”
Y0默不作声。
看着晶光闪闪的校园,X有些留恋这个学校。它就要走了,它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四年……从这个幽灵身上,X感受到了自己的过去。它虽然很讨厌幽灵,却突然想拯救它。
它说:“你啊,不要那么固执。一个幽灵,谁能知道你的存在呢?你是可以成为一个人的,你融入了人类的社会,再也不用孤身一人。”
Y0说:“我本来就是一个人。”
X接着说:“你要学会真正的生活。生活很乏味,但是很现实。你要会吃饭,要学会自己洗衣服,要取钱、打水,要去社团,要去上课,要背单词,要考证,要插队和反插队。受欺负你要哭,高兴了你要笑。房价高了你要愤青,股票跌了你要骂娘。喝酒你要喝醉来发泄,早上洗把脸你又活过来。你要接受别人,哪怕不懂自己。你要懂赚钱,你要懂社会的残酷。你什么都要懂,什么都要学会;你要三头六臂,要八面玲珑,要九死一生,要十面埋伏,要百转千回,要万死不辞……”
Y0说:“你说我活得不真正,我就不真正吧。但我不想那样。”
X生气了:“我实在没法理解你。永远永远没法理解。”暴雪像无数的蛇在窗框里甩动,风也发出鬼哭狼嚎。过了一会儿,那本子重新出现在桌上,X拿起它,随便翻了翻:“猫屁屁conjunction的意涵?”又读道:“牡羊零度和一宫的强迫性心理驱力或外在的毁灭性对抗?”
X把本子一摔:“猫屎啊?”
Y0也生气了:“别动我的东西!”
X怒道:“什么你的东西?你一个幽灵有什么东西?”
Y0说:“你这个粗俗的人渣!操你妈!谁是幽灵还不一定!我他妈一直让着你,别找我麻烦!”
X大怒,一把推掉桌上越来越多的核桃壳。落地声噼啪作响。“我就是要找!有本事你穿越来杀了我!”
Y0:“我的宇宙碎片!!!”
X快要气炸了:“你傻啊?那是核桃壳!傻×!!!”它又拿起那个本子,突然疯狂地撕开,撕碎,碎成渣,然后扔到窗外跟风雪一起走了。它由于过度暴怒,又用尽全力,眼睛全红了。它浑身颤抖着难以站稳,大口喘着气。
自习室里静悄悄的。沉默浸没着沙沙的雪声。
突然,Y0听见它抽泣了一下。
X呜咽着说:“拜托了,拜托了……去当个人吧!去当个人吧!”
Y0说:“你欺负我,你哭什么?”
X只是低声地哭着。
Y0说:“撕了就撕了吧。”
静默了一会儿,Y0低沉地说:“别哭了,我给你讲个笑话。这是我压箱底的笑话,是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还没跟人说过。你不要笑死啊!”
X擦着泪:“讲吧。”
Y0说:“它说……”刚说到这,它突然自己狂笑起来,爆笑起来,怎么也止不住。声音回荡在这空又大的自习室,像在上演人间最欢乐的喜剧。
X听见它这样,也忍不住笑了。
Y0说:“它说……人类其实全是幽灵变的!哈哈哈哈哈哈!!!”
X一愣,又觉得的确好笑,笑得也要吐血。它前仰后合地笑啊、笑啊,浑身抽搐,脑袋嗡嗡作响。天地仿佛都消失了,时间似乎丧失了意义。笑到天亮,Y0已经不见了。万物归于平静。窗外响起鸟的叫声。阳光暖暖地照进来,雪也早已看不出痕迹。
本来洒了一地的核桃壳,也不知是被打扫了还是一个梦。
一个同学进来了:“啊?你怎么来啦?不是搬出去了吗?”
X瘫坐着笑笑:“今天就走了。”

从那以后,5201再也没有闹鬼,幽灵的传说渐渐成为大家的笑料。后来传说变成神话,再后来神话也走向终结。想起来就怀旧怀旧,直到怀旧也成为奢求。遗忘掉的,根本就不存在。

离开校园前,它买了吃的,特地去喂那只猫最后一次。但是没有找到。
要走了。它回过头,看着校区南门熟悉的匾额。一切都像是梦。一个人的大学、拼命地考研、奇怪的幽灵……它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过。总之,一切到此为止。它最后一次回宿舍,把最后一点东西搬走。室友已经帮它收拾得差不多,爸妈的未接来电早已在手机屏幕上跳,朋友也在新的住处等它了。它必须快点。
还剩半箱子衣服,里面压着一些看过的书。还有一块砖,它觉得有纪念意义就留下了。
还剩最后一个抽屉。里面是它大一时留下的回忆。不过,它真的记不太清楚以前做过什么。于是它拉开了抽屉。
附录X-Y=0
上班以后,它决定改名为U。这就是中国U0大学的故事。

ALLEND

《我流叛忍 剧场版》,为大学话剧写的剧本

注:这是帮胡同学写的大学话剧剧本。尽管做了修改,但题材尖锐、不够温馨,显然还是不适合话剧。最终没有被采纳。她说:“谢谢温馨未遂的小河”……
2022年7月

 

//这是宇姐要的话剧版的《我流叛忍》。

//由于是话剧,时间有限制,这只录用了小说版的前面一小部分,然后更改了结局,而且河蟹掉了一些过于尖锐的叛逆的字眼。因为话剧是在师生面前演出的。这个话剧只好把“叛“的主题改为“忍”,对于现实中存在的重重无奈,我们放下叛逆,先忍忍吧……

//名字也可以叫《叛逃忍者》、《忍者别跑》等等,更浅显易懂。

 

PART1

一个身着黑色忍服、背着太刀的忍者跑上舞台。此人正是主角1388.他捂着右肩膀,汩汩的鲜血从上面流出来。他此刻表情痛苦,越来越跑不动了。此时他往身后看去。

后面跟出一个白衣忍者,护额上写着一个“殺”字。他一跃而起,向着1388砍过来。1388拔刀挡住,一脚将其踢开。然而这时后面又跟出5个白衣忍者,挥舞着太刀,飞快地冲过来。

1388紧张地对自己说:快逃!

1388下。

一个忍者站在六忍的最前面,指着1388消失的地方,说:快看,他上楼了!他上楼了!

六名白忍中,有一个着装比较特别的,那是他们的头目。他说:追!

他们刚要追,突然被人喝住:你们几个,吵什么呢!

三名教师从后面上来,其中领头的那位,趾高气扬,汉奸头,一看就是陈主任(……)。

忍者头目看了他一眼,对其它忍者说:不用鸟他,我们走!

陈主任:什么?你敢走?你们哪个班的?……知不知道现在是午休时间?……你们这是什么行为?你们这是违纪行为!

头目:快跑!抓住1388!

于是六忍跑去。

六忍下。

陈主任(气急败坏地):这帮学生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抓不住你们我就不姓陈!

陈主任很酷地一挥手,后面两名教师也冲上去。

两名教师:是!陈主任!

三名教师下。

 

PART2

1388捂着肩膀走着,来到一间教室。

1388(惊奇地):我他妈怎么跑到教学楼了?

1388蹲在门后面(或是桌子后面等隐蔽的地方),包扎伤口。

1388(对观众):大家好,我叫1388,一个叛逃忍者。我从小在杀生门长大,成为刺客,杀人无数。今天我从杀生门逃了出来,因为我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但是,杀生门的第一门规就是,有进无出。

1388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外面,没有人,接着说:他们几个都是我师兄,今天的任务就是把我杀掉。

突然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1388(警惕地):他们来了?

一个表情呆滞的男生上。他穿着校服,配着红袖章,戴着眼镜,表情一看就是书呆子。他手里拿着纸。他的声音可以夸张一点,像唱戏一样。

红袖章(呆滞地):咦?

红袖章看见1388,偷偷走到他背后,呆滞地盯着他的头顶看。

1388:奇怪,怎么好像有人盯着我似的。

1388(摸住地上的太刀):有杀气!

1388抬头,正好和红袖章对上眼,吓得连滚带爬站起来。

红袖章(阴沉地、呆滞地):你……在这里干什么???

1388:我……我我我……我是个忍者,今天,有人追杀我……

红袖章(呆滞地):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午休时间?

1388(愣住了):啥?

红袖章(眯起眼睛):你……为什么不回宿舍?

1388(焦急地):没说吗,有人追杀我,很危险啊,你快走!

红袖章(不慌不忙,呆滞地):不要跟我讲理由。中午不午休就是违纪,没有理由!

红袖章走近一步,呆滞地瞪着1388.气氛剑拔弩张。

1388想要开口。

红袖章(坚决地):纪律是铁,纪律是钢,违纪就是不对!

1388吓得后退几步,摆出要开打的架势,然后转动眼珠一想,不行,又放下。

1388(老实地):那……怎么办啊?

气氛凝滞6秒。

红袖章(把手伸向口袋,阴险地说):那就……

1388害怕地捡起地上的刀。

画面静止3秒。

红袖章(掏出一支笔,松了一口气地):把你的名字记下来吧。

1388(诧异):啊?

1388缓缓地接过去,认真写了下来。

红袖章(接过纸笔,看了看,有点茫然):十三郎他爸爸?

1388点点头。

这时突然感人的音乐响起。红袖章一松手,纸笔都掉在地上,他激动地把双手伸向1388,用力握住他的手。他的表情也不呆滞了,充满了神采。

红袖章(激动地热泪盈眶地):谢谢你,兄弟……谢谢。我终于抓够今天的三个名额了……谢谢!

音乐结束。

红袖章突然停下,掏出了一支烟,点着,自顾自抽了起来。他看了看1388,说:抽不抽?

1388目瞪口呆地摇摇头。

红袖章捡起纸和笔,离去。半路上很酷地回过头,说:想吸就吸呗,做人不能太死板。

红袖章扶了一下傻逼一样的眼镜,很酷地踩着步子离去。

1388愣在原地。然后他叹了口气,继续蹲下,包扎伤口。

 

(开头部分故伎重演,只是人换成陈主任。)

外面突然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1388(警惕地):他们来了?

陈主任上。

陈主任(惊奇地):咦?

陈主任看见1388,偷偷走到他背后,呆滞地盯着他的头顶看。

1388:奇怪,怎么又好像有人盯着我似的。

1388(摸住地上的太刀):有杀气!

1388抬头,正好和陈主任对上眼,吓得连滚带爬站起来。这次吓得半死。

陈主任(阴险地):你……在这里干什么???

1388:我……我我我……我是个忍者,今天,有人追杀我……

陈主任: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午休时间?

1388(愣住了):啥?

陈主任(眯起眼睛):你……为什么不回宿舍?

1388(面向观众):这段怎么这么耳熟呢?

1388(面向陈主任,站得很端正):老师,我想留下写作业,今天作业多。

陈主任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他转过身去,看着地,非常傲慢:那个十三郎他爸爸,是你写的?

1388点点头,然后意识到陈主任没看见:对。

陈主任(阴险地):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这时响起一个录音,回声感比较强烈。

这帮学生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抓不住你们我就不姓陈!

是!陈主任!

……

1388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您是陈主任!

陈主任突然转过身,奸笑道:看来你也知道啊!

1388:对……对啊……那又如何?

陈主任(气愤地):你知不知道学生给我起的外号是什么?

1388呆滞地摇摇头。

陈主任(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他们叫我汉奸头十三郎!!!

陈主任(指着1388):你怎么成了我爸爸了你!!!我看你是有意跟我过不去!!!

1388大吃一惊。

陈主任眼看就要冲过来揍他。

1388从口袋掏出一个喷雾剂对陈主任一喷(要大剂量的,喷出的雾要看的很清楚):隐身术!

随后逃走了。忍刀忘在原地。

1388下。

陈主任赶紧用胳膊挡住眼睛:你还敢逃?给我回来!!!!!

陈主任追去。

陈主任下。

 

六名忍者上。

忍着头目走在最前面,心有余悸:那几个老师没追过来吧?

最后一个忍者往后看了看:报告老大,没有。

头目点点头:很好。

头目低头,突然看见地上放着一把忍刀,没当回事,一脚踢开,然后坐在桌子上,对众忍说:当务之急,就是快点找到1388,将其抓获。

一个忍者:他会不会已经逃出这个学校了?

头目(阴险地):不可能!他肩膀有伤,打不过保安的。

一个忍者:他会不会跳墙出去了?

头目(瞪着那个忍者):你以为这是我们杀生门?这是一所高中!墙上装满了监控器,洒满了碎玻璃,要出去别越狱还难!说白了,过不了高考这关,高中就是有进无出!

突然,一个忍者透过窗户,看见了什么。他指着窗外,道:报告老大,他在操场上!

头目跳下桌子:快!给我追!

众忍者:是!

全体忍者下。

 

PART3

操场。

一个方队的学生(至少要3×6那么多吧)在跑操,跑得很慢。旁边一个体育委员在喊着一二一,也跟着跑。还有一个班主任,戴着很大的眼镜,很严肃地看着学生,自己却跑得什么也不是。从上台一直跑到下去即可。他们仅仅作为远景。

舞台的近处,六名忍者上台。

头目:看到了!在那里!

六名忍者飞奔,下。

队伍继续跑操,但是体委停下来,呆呆地指着忍者们消失的方向,问班主任:老师,那是什么?

班主任(不耐烦地):不用管。注意好牌面。再紧凑一点!

体委:是,老师!

体委(对同学们):同学们,再紧凑一点,再紧凑一点。

于是一些同学几乎是前胸贴后背了。

 

队伍跑到快到舞台出口的时候,1388慌慌张张上台,不时往后看看。

1388(无奈地):倒霉!没被杀手追杀,倒是被主任盯上了。

1388看了看周围,很紧张,不知道往哪藏,急忙补在队伍最后,跟着跑。于是整齐的方队后面多出一个人来,还穿着忍者的服装。

体委刚才正在走神,突然回过神来。

体委(呆呆地):怎么回事?最后一排牌面不齐了!

班主任刚才正在队伍前面,这时候走过来,拉住1388,严肃道:你是?

1388忙说:老师,您连我也不认识了?

班主任扶了一下眼镜,自己也记不清班里有木有这个人了,就假装认识,说:哦……是你啊。你的校服哪去了?

1388挠挠头:老师,忘家了。

班主任(盯着1388的眼睛): 你怎么不把自己忘家?

1388:……

班主任:你为什么不把牌面标齐?

1388:老师,最后一排只有我自己啊!

班主任:胡说!队伍是我亲自排的!

1388看了看现在的队伍,正好一个方队,很整齐,但是又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这里一定要演出神情),就很无奈地说:老师,其实我腿上有伤。

班主任:胡说!有伤你会不请假?说明你根本没伤!

1388(欲哭无泪):我真有伤。

班主任拉着1388,往舞台下走:这样的理由我见得多了。老师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走,跟我见主任去!

班主任和1388下。

队伍也下。

 

PART4

陈主任办公室。

陈主任本来正坐着玩手机,看见1388被送上门来,突然站起来,惊喜得有点不知所措。

班主任(和蔼地对着1388):孩子,老师也是为你好。陈主任是我们年级最和蔼的老师,你们可以好好谈谈。

陈主任儒雅地点点头,十分正经。

1388被扔下。班主任走了。

班主任下。

陈主任目送班主任走远了,踱着步,凶相毕露,阴险道:哈哈哈,这次,我看你往哪跑!

1388慌了。连忙拔肩膀上的刀,却发现刀鞘空空如也,刀丢了。他后退一步,惊慌地看着陈主任。

班主任下到一半,突然又一回来了。对陈主任说:对了,老陈,我知道你心眼好,但是也别太和蔼了,这孩子需要批评。

陈主任连忙和蔼地摸着1388的头,说:嗯。

班主任又走了。

陈主任再次凶相毕露,拽起1388的衣领,抬起拳头:哈哈哈,你不是自称我爸爸吗?

1388急了:老师,您体罚我!

陈主任的拳头停在半空,他愣住了,画面静止5秒。他在沉思。

陈主任放下拳头,也放下1388的衣领,帮他整理整理,拍拍他身上的土,摸着他的头,又变和蔼了:孩子,老师是为你好。老师不仅仅想让你考上好大学,还想教你怎样做人。

1388感激地点点头。

陈主任:刚才,实在冒昧。

1388点点头。

陈主任(拍了一下1388的肩膀):所以,你不要举报老师,知道了吗?

1388:知道了。

陈主任大喜:你保证?

1388:我保证。

陈主任拍得更用力了:好学生,老师果然没看错你!

陈主任回到桌前,趴着写着什么。1388四处张望,准备逃走。

1388刚走几步,被陈主任喊住:你干什么去?

1388:呃,上课。

陈主任:你把这个保证书上的名字签了。

1388接过一张纸,疑惑地念着:我保证不会把陈主任体罚学生一事说出去,更不会举报陈主任,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陈主任高兴地笑了。

1388签了,还给陈主任。然后说:老师,我可以走了吧?

陈主任(高兴地):你走吧,老师不为难你了。

1388快跑着下。

陈主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然后低头看纸条,惊奇念道:学生,十三郎他爸爸???

陈主任快跑着下:你给我回来!

 

//到这里也可以结束,就是没什么内涵了。结局就是一个笑料,陈主任花了那么大力气,最终还是没能让学生悔改,暗示这个学校、这些坏学生、这些制度,种种误解和矛盾,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PART5

操场。

六忍上。

六忍正在操场上狂奔,突然上来三个学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也戴着红袖章,拿着纸和笔,看来是学生会查跑操的成员。

头目(恶狠狠地):你们是什么人?竟然妨碍我们执行任务!

学生甲:哦?你们是几班的?竟然不跑操!

忍者们面面相觑,有的小声咕哝:什么意思啊?什么跑操啊?

学生甲(义正言辞):把你们的名字写下来,一人扣一分!!

头目(愤怒地):你当我们是什么人!

这时,双方战斗开始。

//这里要详细说一下,其实是我从我们学院的话剧里学来的。就是模仿回合制游戏,忍者、学生,在音乐响起后,在两边一字排开。同样类型的人动作要一致,比如忍者,都要端着刀,看着对面,一晃一晃,很机械。而学生的武器是水性笔。

//最好有灯光和配音(就是旁白,介绍游戏的进程)。

//然后,攻击、挨打,都要喊出来“哈”“啊”什么的。

//攻击就是,比如轮到某个忍者,他快速走到对方面前,砍出一刀,然后快速回去。被砍的假装挨了一刀。

//详情随便参考一个回合制游戏。

第一回合,忍者队先攻击。砍死了2个学生。

//死了的学生,缓慢地跪在地上,闭上眼就行。

头目:只剩你自己了,哈哈!怕了吧!

学生(不仅不害怕,更加有勇气了):他们不会白白牺牲……今天这分!死了都要扣!

轮到那个学生攻击,他选中了一个忍者,一“笔”杀死。

第二回合开始。

头目:你死定了。

这时,旁白说了:陈主任加入战斗!

陈主任站到队伍中,摆好战斗姿态,一晃一晃地,道:我正要找你们。上次大声喧哗就算了,现在还打架斗殴……哈哈,应该把你们移交司法机关处置!

第二回合的忍者开始攻击,前面三个杀掉了那个学生。后面三个砍了陈主任,但是陈主任没死。

头目(傲慢地):下回合你就完了!

这时旁白说了:陈主任使用了恢复药水!

只见陈主任掏出一个红色瓶子,一口气喝了一下去。(也可以用美年达,小瓶装,但一定要透明)

头目(惊讶):我靠!

第三回合开始,五名忍者都攻击陈主任,陈主任没死。

轮到陈主任。

旁白:陈主任使用了期末考试!

陈主任展开几张张很大的试卷对着忍者们,忍者们看到,都像中枪一样倒地。

战斗结束。陈主任随手扔掉那堆试卷。

陈主任:哈哈哈。

然后离去。

 

1388上。

1388(无奈地):本来以为学校是个藏身之所,没想到不仅没能躲过杀手,还要受到老师的追杀。我一定要先出去。

突然看见前面一堆尸体,1388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1388扶起一个忍者,让他躺在自己怀里,从口袋掏出一瓶恢复药水,给他灌了一小口。

半死忍者(奄奄一息地):是……是陈主任。

1388(惊讶):他比忍者还厉害?

半死忍者:不是他……厉害……是……是……他的武器……

//这里仔细体会一下,是什么这么厉害?忍着杀的是人,陈主任杀的是什么?

1388有点伤感地低下头。音乐响起。

半死忍者顿了顿说:1388,不要怪师兄之前狠心,这就是忍者的命。

半死忍者死了。

1388放下尸体,站起身,缓缓地:安息吧,5438……

1388望着满地死尸的学校,望着冥纸一样散落的试卷。他捡起一张试卷,看了看,目光茫然,道:这是学生的命啊……

突然,5438醒了,又补充一句:对了,忘了说了,要从这里逃出去,只有通过……通过……高、考。

半死忍者这次真死了。

1388缓缓离去,若有所思。

 

PART6

教室。

旁白:已经过去三年了……

1388上。他此时穿着校服,配着红袖章,戴着傻逼的眼镜,目光呆滞地从这里经过。

旁白:1388同学,1388同学?

1388行尸走肉地走着,没有回答。

旁白:1388同学,1388同学,请立即领取录取通知书,请立即领取录取通知书……

在旁白的回声之中,1388下了。

 

END

注:

1.对于那些服装道具,能有最好有,没有您自己看着办吧,观众能看懂就行……

2.根据时间要求可以续写或者剪短。

3.一个额外的建议就是,表演时如果台下笑声什么的很乱,最好让演员灵活地暂停(音效很响亮更好)。否则台词听不清楚,下面的情节会很难理解。

4.如果需要,您再把《寂静高中》的一些元素加进去也可以。这个我是直接看着照片写的,没参照那个。

 

《修魔者》,仙界的孤独者

这篇小说深奥复杂,但不是随意疯癫,其中的含义经过了精心构思。也许是因为创作时还在抑郁中,会思考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而且异常固执、叛逆、孤独。

预警:本文思想比较讽刺和叛逆

我以为的仙界是一个云雾袅绕的世界,里面的每一种东西都散发着鸟毛一样的光。一位位神仙用念头操纵着云,拂袖飘来飘去,任何一种嗓音说出来都会有回声。他们不用吃饭,不用刷牙,追寻着尧舜禹以来所有贤者和诗人都不能猜透的理念。他们的语言就是风,喝醉了就变成雷电,两眼一睁就创造了一座山,或夷平另一座山。而我永远也去不了那样一个地方。
“顽劣,”吴道长最后给我的评价是,“顽劣得很。拿那么多银子来这里修道,就是不好好干。说了你多少次,屡教不改。再这么下去,别说考上仙界,不走火入魔都难。”
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顽劣,只是总想做自己的事。
“不用再解释了。早点下山,找个手艺活干去吧。”道长对老妈说,“这次渡劫,就别让他参加了。”

转眼间,那次谈话已经过去三个月。我又一次站在绿衫白胡子、下巴贴着膏药的吴道长眼前。他先是困惑,认出我后又变得尴尬,没想到会在仙界和我这逆徒重逢。我则震惊地看着他,久久地。
原来我还真参加渡劫,还通过了。
原来道长也偷偷渡劫去了,花了这么多年终于通过。还分到了和我一个仙舍。
对仙界来说,长相这么老成的仙还真不多见啊。
“你……我……”我们面面相觑。那一刻时间几乎停止。

我们还没考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转眼间这次重逢也过去许久了。他还是承认,我依靠一把特殊的剑渡劫成功,虽然不合情不合理,但毕竟是事实。我不情愿地把那把剑从床下拿出来,吹去灰尘,解开包裹着的布条。他鉴定了半天,只是说我瞎猫碰上死耗子。
剑中的魔性,他居然品不出来。
他全名叫“吴羊瘫”,住在我上铺了。听别人叫他他总是主动解释:没办法,我在家是羊字辈的。到了仙界,也就成了“仙羊瘫”。另外两个舍友,仙磊和仙斯特沃克,对名字奇葩、年纪一大把还升入仙界的道长十分崇拜。道长不再是道长,成了仙舍里的大佬。
“叫我羊瘫就行了。”道长说。
“好的,羊瘫。”我说。
道长有点不悦地皱着眉:“咳咳,旁边没人的时候,还是叫我道长吧。”

有次喝酒,羊瘫哭着往我袖子上抹鼻涕:“来思啊,能来到仙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啊?修到这个年纪,成仙的徒弟徒孙数不清,自己却年年落榜。你以为我想当道长?能成仙,谁还那么傻留在人界?工资又低。”
他说青春都白白耗费了。“十六岁那年,我暗恋一个道姑,天啊,那个道姑只能用花容月貌来形容。道观里的规定你也知道,十六岁才准看异性,二十五才准对异性说话,三十六才能产生好感。我等她到二十四岁那年初夏,她飞升了……我操!第二年,我又暗恋一个道姑。我暗恋了五年,正要表示……她又飞升了!之后又有一个道姑出现……”讲完他笑了,“六十年了,六十年了!我他妈的终于来到好地方了!”
他的右手张牙舞爪,说周围经过的仙女们真好看。又颠三倒四地给我讲了几个道姑。仙酒馆把我们赶了出去,我只好扶着他回仙舍。
“那天,我又暗恋了一个女道士,长得真是,真是……”
“道长,到仙洞外面了,我找找钥匙。”我受不了他的酒味。
“真是可惜。”他望着星空。
“长得很可惜?”
“可惜呀,可惜。可惜她最后走火入魔,进了魔界。本以为到了这里还能再续前缘……”
“你是指虞霏霏?我们班的道花?”我惊讶不已。
“嘻嘻,”道长笑得春光灿烂,“你以为我怎么让她当班长?”
我把道长打了一顿,拖回了仙舍。第二天他完全不记得了,精神很好,黑着一个眼圈,一节课都没翘。我则开始习惯于窝在仙舍里,躺在床上看着洞穴顶部出神。

渡劫那天。
“道友,道友!”我听到一个女道士的哭腔,回头一看是虞霏霏;眼泪把她的脸弄得白一块红一块,“能帮我看看我的仙剑吗?呜呜,突然失灵了。我该怎么办?”
“你先用我的吧!”我说。
“那你怎么办?”她哭着。
我说:“我会修好它的。而且我的考场近。你快去吧,别晚了听力!”
虞霏霏抹着眼泪走了。我低头修理着剑,看到她投在泥土地上的影子回过了头。抬起脸时,早晨的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眨了眨,她已经走远了。
就是这件事,让我每每痛恨自己,恨得睡不着。我第一次为自己的旁门左道感到羞愧。是这样的,我从小就不务正业,讨厌在道观修行,喜欢拿黑铁打造剑,对剑的构架还是很了解的。但长辈们认为我这不是正路。“作为一个道士,修行就是你的天职。成不了仙,拿什么养活你父母。铸剑能当饭吃吗?”“而且,哪有正派人士用黑铁剑的?真是闻所未闻。”我觉得他们太蠢了,不相信铁器的优越性。直到渡劫结束,我才知道虞霏霏因为我的那把剑,出了差错,修成了魔。多少道士暗中倾慕的道花,多少像道长一样好色的正经师长眼中的渡劫状元,就这样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
虞霏霏的剑是把好剑。我修好它,一不小心就成了仙。来到了这个从没想来的地方。
“这不怪你。”道友聚会时我们换回了剑,她说。然后默默离去。

我还没来的及多想,有一天,在仙池刷牙时看见道长提着裤子晃悠悠地从仙厕出来了,对我说:“来思,来思啊,贫道决定继续喜欢虞霏霏。”
“哦,”我咕噜噜地说,“她在哪?”
“废话,魔界。”
“……”
“咳咳,”道长语重心长地说,“年龄不是问题,距离又算个屁啊。刷好牙给为师进屋!”
西床上铺的仙斯特沃克就是个异地恋的重度患者。他说他是从罗马来的。俗话说,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仙斯领着我们三个翻遍地图,也没能找到罗马在哪。反正是西边的一个小岛,比咸阳还靠西。他每天写一封短信,用仙鸽发出去。然而,仙鸽里也没有内置罗马的航线,总是“发送失败”,有时鸽子甚至还没飞到就死在了人界。“I gone,I have a gone!(我去,我勒个去!)”仙斯从一个开朗的少数民族少年变得忧郁,他的金发像叫花子一样披散着,坐在床上,一日日望着西天的群鸟发呆。
道长给我打开一卷空白的竹简,塞给我一支笔,吟唱起来。而仙斯露出一只眼迷茫地看着我们。
“你就写,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
“上来就用歌词?”我咬着笔杆。道长正义凛然地瞪着我,抚摸长长的胡须。我赶紧写了下去。
之后道长自白的语言还是暴露了他是个很烂俗的人,我也不好意思提醒这些流行的歌曲在上一代人那里就过时了。写完后我指着仙斯,又提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仙鸽穿越三界靠谱吗?”
“靠谱,靠谱得很。魔界不像罗马,穷乡僻壤的,绝对好找。”
我的意思是,没人知道魔界在哪啊!

道长的飞蛾扑火让我看开了许多事,开始了背起包裹上课的健康生活,也背起了帮仙斯答到的重任。“古代矿石”课的仙师是个迂腐的老头子,开口闭口“先王”如何如何,“太公”如何如何,而且每节上课、下课都要点一次名,中间还会抽查。我们仙剑系的都对这课恨之入骨。
为了避免剑的魔性被发觉,我在仙市场买了把新剑,天天背着去上课。
“剑怎么还是新的?”仙师老头每节课都忘了上一节已经批评过我了,“一看就知道没来上过课!”
“仙剑史略”、“当代矿石”、“铸剑学概论”、“干将莫邪研究”,这些课都比较宽松,仙人们都带上仙鸽,听诗歌、发短信、玩游戏,或者睡大觉。
最头疼的是“小篆”课。由于前不久晋国解体,秦国成了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小篆突然成了通行文字。我是土生土长的齐国青年,对这种蚯蚓般的汉字十分头疼。仙师提问总是支支吾吾,作业完不成,考试及格都难,将来的小篆四六级是没希望了。
另一个舍友仙磊,姥爷家是秦国的,不仅总考第一名,而且还能帮仙师做课件呢!不过他的仙剑史不好。我说:“你已经很幸运了。想想一百年后的人,那时的历史该多难背!”
“是啊!要是生在那个时代,我就找本史书撞死算啦!”

帮道长答到的次数也多起来。秋初,天降一场大雨,桃树叶子一夜之间掉光了。我回仙舍拿仙伞时,仙斯跌跌撞撞打开门:“SOS!SOS!”
“What happened?”
“道长he,道长he……he cheat father!”
虽然没听懂,但我手里的伞啪地掉在地上。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道长已经死了。
轻轻走进去,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道长躺在床上,盖满蜘蛛网。
“你死得好惨啊!”我忘了怎么哭。
“尼玛!”道长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想咒死老子?还早呢!”
我吓了一跳。仙斯拉着我,另一只手指着高处的道长:“他就是那个人,谁遗失了我的仙鸽!赔给我的仙鸽!”
“你干了什么?”我很诧异。
“我不是故意放他鸽子,”道长说,“我觉得他的仙鸽能找罗马,就能找到魔界。结果……结果……嗟呼!”他趴在床上痛哭,边哭边说什么初恋就这么没了。

我取出床下的那把剑,再度拭去上面的灰尘,想起哭泣的虞霏霏。如果是她住在我上铺就好了……我收回了这个想法,撑起伞,背着带有魔性的仙剑,走向修炼室。烟雨让仙界变得模糊不清,反而有了一点仙的味道。宏伟的仙阁坐落在一块快悬浮的倒锥形岛屿上,不知已有多少年历史。庄子的题词还在南天门上夺人眼球: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仙人们成群结对地在伞下走着。穿着光鲜的长袍,啃着油炸鸡腿。
仙侣们打着伞,坐在湖边。经过时我不好意思偷听他们说话,却不不小心听见他们在吵架。
走过广场、花园,到了修炼区,随便进了一栋修炼阁。只有少数修炼室正在上课,用唾液在窗纸上掏一个洞,能看到仙师正在讲授、仙人正在睡觉,或一群人昏昏欲睡地打怪升级。大多修炼室空着,门上写着:有会,谢谢合作。我提着伞和剑,找一间,有会,谢谢,又找一间,又有会,谢谢……终于找到没会的,可一对仙侣正在里面约会。
谁能告诉我应该去哪里?
真正的修炼室还是被我找到了,里面已有二十几名仙人在自修。我端详着自己的剑,望着窗外的雨,昏暗下去的天,直到前面一兄台抖腿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开始预习《仙剑史略》。本来走马观花地翻着,突然看到一条重要知识:
有的同学说古代的仙剑能御剑飞行,对吗?
专家解读:这位同学的想法很好,但是是不现实的。古人曾幻想凭虚御风,那是人类还处在幼年时期的一种想象。我们要提高辨别能力,分清什么是仙道,什么是迷信……

我们学铸剑干什么,成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第二天下了古代矿石课,我第一次找仙师问问题。仙师老头瞥我一眼:“我怎么没见过你?来上过课吗?”
我求他回答我的疑问。
“当然,”他说,“御剑飞行?除非是碰见了魔鬼!”
仙舍里。
“没错,绝对没错,”道长精神好多了,“铸了剑,当然是用来卖的。这你都不懂?”
“我们铸剑就是为了卖钱?”我指着剑问。
“不卖钱,难道用来写诗?”道长拿出一贯子钱。
我很困惑地打量着窗外的仙界:“怎么一点也找不到当初修道时的感觉?道长,你常常教育我们什么来着?”
“‘好好修炼,飞升以后你就轻松了’?”
“还有一句。”
“唉,来思啊,”道长语重心长地翻着《扶桑女优列传》,“当年我修道时,我的道长也整天告诉我们什么仙剑啊,飞天啊,凤凰啊,法术啊。送你一句新的:刚来到仙界大概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个班主任已经说过了,羊瘫。”
“嗯,”道长听见“羊瘫”二字,很不悦,“没有善意的谎言,就没有明日的收获。年少多情的为师也曾经以为仙人都是用飞的,以为仙女各个美如天仙,以为仙术系是教法术的而非仙界的算术系的简称。”
“那仙法系呢?”
“就是仙界的法律系。”
“骗子,根本没有法术。”我后悔没留在人界开店,说不定现在已经淘宝五星皇冠了。
“你不关心仙女,关心法术干嘛?”道长不耐烦了,点了根烟。
“没法术也算仙人?”
“不是说非得有法术才算仙人的。只要心中有法术,处处都有法术……不一定非要学法术。而且,并非真的没有这个系。有个系名曰‘艺术系’,就是学法术的。法术穷三代,法术毁一生,这个系是那些烂到不可救药的道士,实在没法飞升才修的。他们将来连工作都找不到。肚子填不饱,还艺术个屁啊。”

这老头满腹经纶,无论以前当道长的时候还是现在。但自从仙斯的仙鸽失事后,他对仙界的失望与日俱增,翻着《女优》一天天消瘦了下去。为了让道长走出“失恋”的阴霾,我们把他抬到仙界活动中心,是希望他加个社团,比如仙缘会什么的。道长回来时真的满面春风,说他加了仙琴会。
“仙缘会?就知道你们嫩,”道长老奸巨猾地笑着,弹去烟蒂,“什么样的仙女才去仙缘会?肯定是那些走投无路又不甘寂寞的剩女。去那里有什么搞头?而仙琴会就不一样,是那些超凡脱俗、气质清新的仙女才会去的。”
道长翘着二郎腿玩仙鸽上的“斗奴隶主”,坐等艳遇发生。次日,他内牛满面地回来了。原来,仙男们都和道长想到一块儿去了,都飙着口水往仙琴会报名;仙女们听上一届的仙姐传授经验,知道了这种局面,一个都不敢去了。
“他妈的,最可怕的是,我们周末要去雾海吃烧烤,开浪漫派对!”道长,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苍老。
道长、仙斯,都长了毛、生了蛛网,终日迷离地在仙舍区里徘徊。有时他们相视一眼,沉默。
另一室友仙磊,已经考过了小篆六级,但专业课搞得他有点精神失常。就像古书上的伟大先哲,混乱的心绪给了他一种锐利的眼光,他已经怀疑过自己冒然选择铸剑系是不是正确,正在怀疑修仙对一个人来多到底有多大分量,并开始怀疑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至于我,仍在回味儿时的一个梦:我穿着淡蓝色绣有月季花的仙袍,驾着一柄仙剑,以200kmh的速度穿梭在云里;我还在剑柄上加了个椅子,上面坐着未来的娘子。娘子又在上面加了一张茶桌、一个书橱、两个画板、七八件琵琶……她的身影本来是空空的框架,渐渐填充成了雨打的桃花一样泪痕斑斑的模样。
我们寄信给家里,让爸妈在清明节再烧点钱,买台学习、查资料用的仙脑。在仙舍最颓靡的时候,是XOTA拯救了我们。我们四个和隔壁的老兄五人连坐开黑,仙梯分从0分打到600。道长喜欢用裂魂仙这个仙雄,每次都冲在最前面,开疯狂,开大,紧接着开绿杖。人称“绿杖白仙”。
人们都说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从此以后,日子变得很快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快乐。早晨起床第一件事是打开仙脑,听见了xindows 7的开机声;然后听见几声笑骂,就差不多该睡觉了。
躺下去,眼前浮起一团月亮,借着这种光从心灵的窗户照照心灵,看看越来越模糊的虞霏霏的样子。这种无望的幻象让我痛苦不堪。
一次小仙劫,我们蝉联了系里的倒数前四。如果期末仙劫还是这个成绩,就会“留阶”。一共有四阶,都修完才能算“真仙”,从而下凡找工作。
“羊瘫,”我和道长站在仙界边缘,望着滚滚雾海,“雾海那边是什么?”
“还是雾海。”道长抠着鼻孔,有点不悦。
于是我独自去修炼了,道长回去继续XOTA。上课只是听老师带上语气词和口头禅念课本,加上呼噜声四面楚歌十分勾魂,还不如自修。我背起那带有魔性的仙剑,带了一包袱书简,把仙鸽关了机,在自修室奋战了半个上午。累了,就端详自己的剑。它此时被厚厚的灰尘包着,像一块腐朽的宽木板。我把它往地上一丢,希望它破尘而出。本以为会“咣当”,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我一看,立即目瞪口呆……
旁边座位上,一位正摊着书本啃苹果玩仙鸽的兄台也目睹了这一幕。他吃惊地看向我,眨眨眼,又看看剑,手里的苹果掉落在地。
“鬼啊~~~~”他尖叫着跑出了自修室。
这情景意味了什么?
周末的年终联欢会,我也顾不得参加了,连续几天泡在仙书馆,寻找关于“御剑飞行”的任何一丝记载。资料显示,的的确确只有神话传说里才有。可为什么,我的剑——尽管只有一尺高——可以凌空悬浮呢?
每当仙书馆外的红日渐渐沉去,我倚在窗台前,便感到全世界的光彩都已经消失了,自己的生命力也随最后几分钟的逝去渐渐流失殆尽。黑夜仿佛笼罩在仙界头顶的巨大铅球,压抑将伴着我直到太阳重新升起。
它又像无穷的毒药。我对它恐惧,又同感狂热。
在里面,我想到了平时不可能想起的东西,比如破坏欲,比如死。有时心底的一种幻境活生生地在视网膜上上演:楼下的人群里突然发出骚乱,一只只魔从地底杀了上来,尸横遍野,分不清落日和血腥,仙界支离破碎,眨眼间变成了沙漠。
我不禁打了个寒噤,收好包裹回仙舍了。
仙舍里和往常的晚上一样:XOTA已经玩累了,道长正抽着烟浏览不良网站,还抠脚。仙磊在玩“从众网”:这个世界上本来是没有从众网的,转的人多了,人也就从了众。我在上面看过最火的一个转发是:你身边有没有一个姓李的人?有就赶紧转吧!仙斯正盘腿坐在上铺发呆。后者看见我,连忙说:“仙来思,我,我忘了my name have wood have!”
“他说什么?”我问另外两人。
“哦,纯粹是个蛋疼笑话,”道长说,“他说他把自己名字忘了,有木有。”
仙斯恳求地看着我:“What is my name?”
我说:“Your name is 仙斯。How are you?”
“I am fine,thanks,”仙斯很流利地说,“but,这不是我的意思!全名字,全名字!”
“仙斯特沃克。”
“不,它不是。”
“道长?”我求助。
“他要的是全名字,”道长哈哈大笑,“比如你,来思,你不是叫堇来思么。在仙界按规定把姓改成仙字。比如我,不是姓吴么,仙磊原来不是姓赵么?”
“仙斯特沃克原来姓什么?”我自言自语,又看向加倍可怜的仙斯,“罗马人,不姓罗吗?”
仙斯哭起来。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在仙界又用不到。大家各做各的事了,仙斯很快又开始发呆了。
“你相信御剑飞行吗,羊瘫?”我说,然而道长没反应,“羊瘫?”我踢着上铺的床板。
“什么?”道长吓一跳,“什么羊瘫?”
“你呀!我在喊你羊瘫。”我本以为他会不悦。
“什么?”道长又吓一跳,“我叫羊瘫?”
……

初夏,异常温柔的初夏。天空还是那个天空,桃花没有谢尽。
“道友,道友!”虞霏霏出现在我身后的方向,“能帮我看看我的仙剑吗?呜呜,突然失灵了。我该怎么办?”
我让她先用我的。她问你怎么办,我说我现在还不渡,会赶在那之前修好的。
抬起脸时,她已经走远了。我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里空荡荡的。
不对!我对着那个身影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回来,虞霏霏,那是一把魔剑!回来啊!我想站起来追,却再也拿不出一丝力气……
突然,虞霏霏从天上掉了下来,我没有接到。她摔死了吗?
“尼玛!”她说,“泥马戈壁!”
我眼前一黑,又眼前一亮,发现了事实是道长从床裹着被子掉到了地板上,又眼前一黑。
“尼玛,扶老夫起来!”道长像蛇一样鞭挞着地面,“我的老腰哦……”
我以为这梦至少有一半吉利的征兆:我可能快见到虞霏霏了,至少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然而,吉利的一半估计也是道长托梦给我的。他因为老腰而进了仙医院若干天,从而缠上了一个叫仙仙仙的仙女。(她原本姓牛,据说。)焕发了第N春的道长再也很少憋在仙舍里了。有人免费伺候这老头子,我们都很高兴。
买了一些生铁和麒麟土,我又开始了混在修炼室的日子,研究和改造我那见鬼的仙剑。剑由漆黑变得暗红,泛着微弱的红光,很神奇。
由于不上课,也没什么朋友,我的眼珠和语言都变得迟钝。头发没有剪过,像草垛一样堆在脑袋上,倒真像个整天见鬼的人。
日落以后,我习惯性地感到痛苦。有时会彻夜不眠。那个魔女的身影已经模糊不清了,想她的次数却增长起来。也许是怕那最后一丝痕迹被抹去,以后的夜里该怎么活。
“找个仙女吧,”情场得意的道长听说我失眠,“仙就像人一样,人就像狗一样,特定季节或特定时间就会发情。亲爱的朋友,你还在等什么?”
我没有等啊。
“虽然没有广告中的那么好,但仙界之大,总有一款适合你的。嘻嘻。”
我到底在干嘛呢?
难道真的是在做梦?我在球球空间看到一位仙兄说:说不定,整个仙界都是一场梦。我们其实还在临近初夏的春末,在道观里修道,备战渡劫。是同桌的胳膊肘戳醒了你,他压着嗓子说:“道长来了,道长来了!”
我的道长又忙于约会了,而我继续白天铸剑,晚上发疯、难受。为了使自己睡着并忘却痛苦,我常常去仙酒馆喝酒,经常因为呕吐走不动路,也被好心人送回仙舍许多次。
几天后,我半晌醒来,发现他们三个都不在。而地上丢着一块竹简,上面写着:代我对他说声对不起。
道长刚好闯进门,嚷嚷着有女人真好。
我问仙斯怎么也不在,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道长说他终于开窍,决定好好修行,毕业后再和那什么“妈了呀”团聚。
“那就好,”我拿起竹简,“这是怎么回事?”
道长慌忙夺取:“这……”
“写给谁的?而‘他’是谁?又没有署名。”
“是啊,绝对的,”道长抚摸着胡子,镇定下来,“可见未来人的短信一定会有自动署名功能!哦呵呵呵,老子果然是个天才啊天才……”
我夺回信,眯眼看着他。
“这个,其实,其实吧,”道长焕发的容光刹那间洗尽,变得痛苦不堪,“肯定是仙仙仙!今天一起吃早饭,我就发现她很狠心;而,她又是那么温柔,一定要让你或者仙斯转达,怕伤害老夫……不过正好,其实,老夫早就移情别恋了,老夫喜欢上了她嫂子。唉,难以启齿呀。”
“嫂子?”我晕头转向的。
“对,她就是仙体系的仙仙仙仙……斯。”
我的世界观被颠覆了,但很快真相大白。道长是在开玩笑而已。因为仙斯刚好进来,哭丧着脸:“Cheat father,cheat her sister’s,cheat cheat cheat……”简而言之,就是玛利亚要和他分手。看来,不是“距离不是问题”,而是“距离是不是问题”不是问题。他爬上床,从此开始了更加丧尸的生活。
“还有一件事,”仙斯又拿出一卷疑似遗书的竹简,“这里有一封信to羊瘫,看门大爷给的。”
我们一起打开:谢谢你了,也谢谢来思的好意。
我和道长大眼瞪小眼。一下子,又乱成一锅粥。道长只好交待,他擅自帮我物色了一个仙女,可是刚知道对方已经名花有主,也就不打算告诉我。
“谢谢,谢谢她名花有主,”我没好气,“别再多管闲事了,道长。”

来仙界第三个月的一个晚上,我在仙书馆四楼的古籍区,发现半张用来垫橱子的前朝竹简,上面记载了我梦寐以求的答案。原来:可以御剑飞行的正是魔剑。有关邪魔的东西早就被仙界销毁了,没有人知道魔剑是怎样铸造出来的,甚至不知道魔界在哪、魔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但对我来说: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
房梁上悬着的油灯照着这份竹简。我捧着它,没有意料之中的开心,而是疯狂地笑了,眼睛像火焰一样灼热起来。背上的那把带有魔性的剑,往我的背部透着滚滚热气,仿佛要从束带里挣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终于可以逃离仙界了!
翌日早晨,我迷迷糊糊地拿起洗具,走到仙池前刷牙,过了好久才想起这件事。我怎么会那样想?真的要走吗?
可一到晚上我又变得狂热起来。黑夜给了我恶魔的眼睛,心中的痛苦和叛逆相伴而生,背上的魔剑也像复活了似的灼烫:是的,要走,无疑肯定必须离开!我要去人界,然后去魔界!我一定要找到虞霏霏!
白天,我边看书边想:以后的人生会怎样呢?
晚上我想:再也没有人管着我了!
日与夜的思想斗争还在进行,而我已经决定把魔剑彻底造出来,先给它取名为“沃血”。我把阵地从修炼室转移到了后山的人烟稀少的树林,借了大量参考书简,买了半吨黑铁和增加热量的材质。早晨回到这里,系上护额和围裙,拿起铁锤,晚上再洗个澡回仙舍,告诉大家我去仙书馆了。
一些在这里约会的仙侣,都认为我是SB。
半个月过去,“沃血”的悬浮高度从一尺增长到一尺一,只能缓慢前移。我丢弃了所有工具,失望地回了仙舍,像之前一样闲暇起来。这段时间,道长已经和仙仙仙真的分手了,他说她和她真的不是一类人;并且又找了一个叫仙阡陌的,比仙仙仙成熟、温柔,才……四十五岁。
我才知道素未谋面也将再无谋面的前师母仙仙仙也快四十了。“唉,还以为是个美少女。”我笑了。
“为师是那种老牛吃嫩草的人吗?”
“哼。那个、那个虞霏霏,”虽然是开玩笑地说出这个名字,我心里猛地一痛,好像少了某种东西,“你忘了?”
道长真的思考半天:“好像是有那么个小妮子。唉,这种小女孩,在漫长的人生之旅中只是一闪而逝的流星雨中的一粒罢了。”
我心里真的佩服道长的潇洒,也告诉自己这样做。一个关系都不怎么熟的道友,有什么放不下?半个理由也没有。
可是夜幕的降临,压碎了一切的自我劝导。我比之前更痛苦,以玩轮滑为借口到后山舞剑。厚重的魔剑覆着暗红剑气一道道劈在桃树干上,我好像力气越来越大,完全没有停下的意识。最后向前一掷,直接把一棵老树斩成了两截。而剑,仍然倾斜着悬浮在离地半米的地方。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有人觉醒了?……”听到这个声音时,我昏了过去。
睁开眼睛,我还在断树旁边躺着,朝阳照在眼皮上。
和前一个早上不同:眼球和剑的热度都没有消散。虽然清醒了许多,心中仍有强烈的破坏欲。我克制着自己,低头跑回仙舍,发现自己眼球略红,舌苔发紫,头发也少许泛红。那把剑正稳稳贴在我的背后,但没有系束带!

魔剑已成,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又过两天便真的不辞而别。看了一天一夜的滚滚云海,稀薄的云层下方隐现着久别的人界的山脉河流。又过十几分钟,我精疲力尽地降落在一小镇附近,沃血也筋疲力尽地飞不起半尺了。几经周折,我回到了家乡无棣桃花镇。最大的周折来自两个巡逻兵。他们认定我是乔装打扮的乱党贼人。我说:“我是地地道道的好青年。”并让他们搜身。一个巡逻兵拿着我的身份证:“齐或、齐或无隶……”
另一个大惊,把长矛架上我的脖子:“你是齐国人!想造反?”
我贿赂了他们,告诉他们我是个云游四海的道士,这才被放走。奇怪的是过了半天就到无棣了,而且没有过关隘。
下了马车,眼前的桃花镇驿站已经改名“桃花县驿站”了。我含着热望着这片土地,感到有些陌生。随后发现这种陌生并不是身在异乡所导致的——短短一百多天,真的变化好大:蹴鞠场变成了养猪场,林园成了陵园,剧院变成了妓院,连道友聚会常去的“情义庄饭馆”,也成了聚义庄。人们带着疲倦和苍老,许多打补丁的人挑着担子或包裹低头走过,乞丐在街角奄奄一息。秋风在大街小巷逗弄着残叶,四处笼罩着灰色的氛围,凄寒感挥之不去。顾不上惊愕,我跑向了家的方向。
之后的所见,让我觉得人生之旅真是可笑至极。
擦干眼泪,我去了最后一个想到的地方:北山道观。台阶已经被山腰上的杂草盖住了,当初观主题字的石碑只剩一半了。然后看到了道观的门;只不过,门没了,只剩两边的木柱。毫无疑问,里面也已经废弃了。
天黑了,我蹲在门外的大石头上,火焰一样的泪又流淌了。三个月前还是鸟语花香,五个月前我曾和虞班长霏霏道友在这旁边邂逅,一百五十个月前我被塞进这里当道童。现在,人界到底怎么了?
“咚咚咚!”树丛里传来这样的声音。
我透过眼泪看向那里。
“咚咚咚”越来越近了,忽然有一刹那,我看到一条三条腿的生物,然后金光一闪,就睁不开眼睛了。
等我睁开眼,眼前恢复了黑暗,三五米之外还站着那个怪物。我下意识地摸剑柄。
“来思?”一个沙哑的声音。
“谁?”我深呼吸,聚精会神地看去:是个拄拐的老人,一只手握着手电筒。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快跑!是保卫科!第二反应是:我早就毕业了,怕什么。
张勺子,北山道观保卫科科长。
“进屋,进屋,”他走着;我连忙过去扶,不忍心看着他一分钟挪动一米,“进屋吧,孩子。这次,你、你跑不了了。”
保卫科的屋里已经被他改造成自己家了,而道观的前院用来种庄稼。其他房子,他说还留着钥匙,说不定会用上。“虽然我个人认为,人类完蛋算了。”他一向是个暴脾气。
单单通过他棉花一样的胡须和树皮一样的脸,我就明白了许多事。我们长谈到半夜。原来真的有这个道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们飞升没几年,齐国就被灭了,数百年的战国时代以秦帝国的一统天下而告终。现在的齐国,改名临淄郡,好像是什么郡县制。看到我愤慨的表情,勺子说:“现在,秦朝,也不行了,天天都有革命,今天出来个刘邦,明天又来个项羽。韩非子主义眼看就要完蛋了。哼,秦国鬼子……”
桃花县有相当一部分毁于战乱。人们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都是老弱孤残,苦苦求生。
我想起歌舞升平、逍遥快活的仙界。我们还在埋怨无聊,埋怨网速慢。那其实是多么完美的象牙塔!
“几号回去?”他两手撑在拐杖顶上。
“呃,这个嘛,”我苦笑,“你懂的。”
“行啊你,到了仙界还是逃学,别再骗我说回家练功,”他笑了,突然厉声喝道,“滚回去!好不容易进仙界,就好好呆着!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别回来遭罪!”
“早晚要回的。”我想象一千年以后的世界,如果那时世界还没毁灭的话。
他平静下来:“少遭罪一天,就是你们仙人的福气。”
我消沉地在保卫科打了几天地铺,吃着老勺子做的饭。本来我以为仙食堂的饭够难吃了,这次还是忍不住说勺子手艺差。老勺子嗤笑一声,说我吃不下就打包,去镇里施舍穷人。
走在大街上,再也没有当年的感觉了,只是随着打转的落叶到处游荡。顺便帮勺子打点水。
井旁几个乞丐嘀嘀咕咕半天,突然有一个爬到树上,言简意赅地宣布:“起义!”三五个乞丐抄起砖头就和秦兵战斗去了。
我只是眼睁睁看着这些,什么也做不了,连祈祷都没得祈——以前还曾对上天保佑一丝希望,现在已经知道神仙就是我们这帮傻蛋。我决定和勺子吃最后的晚餐,晚上偷偷跑出来自杀。家没了,我已经了无牵挂,稍微舍不得的也就道长那个傻蛋。不过,只要女人还没灭绝,他还是会过得很开心吧。
晚饭过后,我又痛苦不堪,用来自杀刚刚好。
站在道观门口的大石头前,我准备抹脖子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到莫名的遗憾,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我不是没什么社会责任感,缺乏道德心,开店大业也没希望了,血本应该洒得痛痛快快,然后冷熄在地板上。
我把剑放在半空,坐在上面。
“终于决定回去了?”老勺子蹒跚地走出大门。
我摇摇头:“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就是想不起来。”
老勺子眯着眼睛看了我半天,周围只剩萧瑟的风声。他突然慌张地扔掉拐棍,拔腿跑进屋,又带着个竹简出来了。“妈妈的,你不回去也不行了,”他说,“你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件大事。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而我想起这件事的概率又非常的低。要不是你,也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到底什么大事?”
“吴道长也在仙界吧?这封信是一个道姑给我的。叫啥名字我忘了,一百多年了吧……让我有时间给吴道长。”
“你等了一百多年才有时间?”我无语。
老勺子尴尬地说:“当时一忙就忘了……而且,后来想起来时,你们这一届都飞升了。”
我接过它,心想:这会是道长暗恋的第几个女道士呢?不管是谁,内容一定是:
道长,你一直是一个优秀的男生,很善良,很单纯,学习好,爱劳动,总是对别人很好,对我也很好,还记得那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没人搭理,是你……
你真的很优秀,但……
我们还是朋友。
“洗洗睡吧,”老勺子咳嗽着回屋了,“明天一早,我送你去驿站。”
我久久环视着残破的道观、光秃秃的桃树林。真的要继续活下去吗?在一束微弱的星光下,我竟然在枝头看见一瓣正在风中挣扎、却死活不肯落败的桃花……
“再会,”次日上午,老勺子挥着手帕,“至少得拿个真仙证书,最好再领回来一位给老子瞧瞧。”
“再会,老勺子。”我站在剑上,心里哀伤不已,知道如果真能再见,就说明老勺子是只千年王八。

回到仙界是一个早晨,大家还没起床,仙鸟们在枝头叽叽喳喳地鸣叫着。我放下行李,好像并没离开过这里,只是做了个再寻常不过的梦。老勺子的余生,对仙人来说还不够几个哈欠。
“睡得真好!”道长罕见地第一个起来,看向我,“咦,你是?”
“……”
我猜是由于时间流逝慢了三百六十五倍,仙人们的健忘越来越严重了。有时,说起以前的道友,都不记得了;有时,他们相互喊不出对方的名字,甚至说错自己的名字。最明显的是:除了给家长要钱那次,大家都不记得给家里联系。最可怕的是:曾经的迷茫和苦恼也忘了。
我也一样,随着忙忙碌碌的自修生活开始,虞霏霏的身影只剩了薄薄的最后一层,即将像沙漠里的最后一滴水般蒸发殆尽,只剩干燥的虚无。
奇怪的是,每当那一刻真的要来了,痛楚也会从心底肆意蔓延。一夜的挣扎过去后,还是保住了那层影子。
但越来越红的头发告诉我:用不了多久我就疯了。
我想起了一个防止遗忘的好办法——事到如今,告诉道长自己的单相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然而道长听后一脸茫然:“虞霏霏?哪一个?”
我啪地捂住脸:“一闪而逝的流星真的逝去了。”
“你在胡说什么?休要阻挠为师约会。”道长兴冲冲地穿上袜子洗漱去了。自从我返回仙界,半个月内他又换了两个老伴。
晚上熄灯后我又说:“道长,我喜欢上了一个叫虞霏霏的道姑。”
“好啊!我帮你!”道长说,随后又变得忧虑,“道姑么?不是仙女?”
“嗯,我们那届的,没飞升上来。”我哭笑不得地解释。
“别傻了,孩子。异界恋是不现实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只有忘记过去,才能展望未来。我曾在一个女生的状态上看到一句话: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追求了错误的东西。”道长说。
“你不是说过‘距离是个屁’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算了……”
“对这个名字,我倒有点印象了,”我听见道长点燃打火石的声音,随后仙斯被呛醒,“实际上,根本没有那么个人,一直是咱们爷俩的幻想。”
我说他还不如忘得一干二净。
“我确实曾有一段时间也认为存在,那是受你误导。别傻了。她么?魔界么?就像仙斯所说的一切梦话,只是宅男稀里糊涂的YY而已。青春无非一场梦,无论对一个人还是许多个人。认真你就输了。”
道长真的没救了。也因此,他比我们过得都要快活,带着玫瑰、撒着劣质香水,早出晚归,睡前哼着“爱到尽头,覆水难收”,还说我们白瞎了这场青春。在他的感染下,仙斯觉悟了,不仅开始顶住众仙师都不认识他的压力上课,而且加入了仙人会,仅仅靠着独特的发型当上了文艺部副部长,并另觅新欢一名。下来酒场他总是感慨:“你们啊你们,就是活得太固执!”
对这口流利的汉语我惊愕不已。这就是改变的力量吗?
仙磊也想通了。虽然他一度想转仙农系想得要死要活,虽然仙农系是农业革命以来最吃香的系,据说一下凡就能当土地爷,虽然他从小就喜欢农业,但:一切都太不现实。我们长大了,不能总在做梦吧。
只有我,在修仙课勉强跟上的同时继续和遗忘做着斗争,在魔的道路上走了更远,痛苦已经习以为常。一到晚上,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呼唤我。我称之为“魔性”。一旦魔性大发,只能跑到后山舞剑,累得睡着为止。
期末仙劫,我们经历了惨烈的占座大战,损失几只鞋后顺利地升级到了二阶,迎来了新一届的仙人。我们作为仙长仙姐看着他们初来乍到整天晕头转向,洗澡扭捏半天发觉毛巾没带,都欣慰不已。只是大家不爽的是代沟已经形成了:仙弟仙妹们操着更新潮的语言,没人听《诗经》了,当年在少女中风靡的《楚辞》也过时了,都是听什么《三都赋》;仙鸽也比我们高级,都是超大眼睛、双心脏、而且是智能的;人人都会小篆,总是讨论边界匈奴的形势;等等。我们不好意思问他们说的毛线。这说明自己已经老了。
夏去秋又来,转眼已是第二个冬天。仙人们成长得很茁壮,除了记性不大好,都健康快活。我依然在修魔、在舞剑。穿着破烂的衣服,披着乱糟糟的头发,拎着酒葫芦,背着剑,总是杀气腾腾地独自走在黑夜里,动不动就对着空气嚷嚷。仙界开始流传一个故事:我们后山闹鬼。
下雪的时候,风云卷着冰雪从雾海扑过来,打在脸上像不断地挨巴掌,催促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浑身冷得发抖,只有手心的剑柄是滚烫的,像一朵顽强的火苗。

一次舞剑时,我把后山轰隆一声劈开了一个大洞,把仙警引来了,只好跑进洞里想躲在一个角落。里面却别有洞天,我借着魔剑的光往里面摸索了不知多久,找到一扇石门,上面狰狞地刻着:仙人禁入!下面还有行小字:违者回收下批重造。
我听见仙警已经走了,也准备离开,就在小字下面刻字留念:狗屁。
下面居然自动浮现出:你谁啊?
我好奇地刻道:爱谁谁。
密码呢?
一二三。
密码错误!有入侵者!
我写道:入侵你妹,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这是仙工厂。
我越来越好奇了,刻下:里面没老师吧?让我进去看看。
门说:切,你说进就进?
求你了,门大哥。
你走吧,再纠缠我就叫人了!
信不信我把你劈开?
有人要闯门了!警报启动======30%
“我真不客气了!”我有点生气,站起身拿剑对着门。门上还在显示:
警报启动==============70%
警报启动=================85%
警报启动===================95%
“砰!”我一剑砍过去,门却比一般的石头结实得多,剑卡在了里面。
96%、97%、98%、99%……我有点怕了,今天破坏了公物,被仙师抓到肯定得处分。然而,警报却卡在99%的位置,门上的“仙人禁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半魔,男,允许入内。
我就这样进去了,带着读幼儿园时才有的求知欲,对里面高大的楼阁群、栽着柳树的假山、空无一人的院落瞠目结舌。最不可思议的是:上方不是山洞顶,而是早晨的天空!大门口立着石碑:欢迎来仙工厂参观学习!我把剑背起来,目不暇接地走来走去。这里的房子都是木制的,许多很像磨坊、铁匠铺,但都有着巨大的木制齿轮在孜孜不倦地缓慢转动。有一间房子里全是雾气,用一个管道输送到地下去了。还有一间,一根根有许多节柄的毛笔不断往竹简上写着人的名字、数字。旁边似乎还有个女子在管理这些东西,身后背着三支刻有紫色花纹的巨大毛笔。
仙工厂在生产什么?
我慢悠悠地走着,对这些莫名的装置感到钦佩,如果铸剑都用它们而不是人工,效率一定能大大提高。想到这里,心头的魔性消散了许多。正是这一点,为我前所未有的杀身之祸埋下了伏笔……
逛了一会儿,我来到那栋像人界的王宫一样的最大的楼阁,正要进去,发现台阶上方、正殿门口有个黑袍人背对我站着!我吓得差点晕过去,想蹑手蹑脚逃走,但我的脚步声他应该早就听到了。
“什么人?”他先开口了。
“我、我、我……我是仙界的二阶仙人,不小心、不小心进来了,也不知道这是哪……”
“你很奇怪,到底是仙还是魔?”他背着我,不知道在干什么,“魔吗?残余的魔名单里没有你这样的人。”
“我是仙,”我不想惹麻烦,“是铸剑系的仙。”
“魔剑是谁给你的?”
“这……”我惊奇不已。
“你很可疑,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他慢慢转过身俯视着我。天啊!竟然是道长!只是长长的胡子没了,显得年轻多了。他的表情很严肃,一点也不像那个老痞子,只是看着我。
不要轻举妄动?我快疯了!我拔腿就跑。
“入侵者?是了。”我听见他说,然后是他急促的脚步声。我边跑边回头看,只见他的手在奔跑中抬起,我知道他要用暗器,连忙转弯。然而,一枚直径半米的紫色火球就向我飞来,炸碎了我附近了地砖。真的是法术??
我躲着他的火球,拼命跑,最后跳进一池塘。听见他低微的声音,然后一条闪电落在水面,通过水传导过来。我当场晕过去……
醒来时,我正躺在仙界上游泳课的泳池边上,浑身湿透。旁边坐着一只安详的狗,还有两三个好奇的比基尼仙女。
“这是你养的狗吧?真可爱,”仙女们笑着走了,“下次上游泳课带上救生衣吧。”
狗还在看着我。“你醒了?”
“啊?”狗会说话?
狗说:“你为什么能进入仙工厂?”
“啊?”我坐起来,抹着脸上的水渍,“我觉得自己三观被毁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狗?”
“你说我是狗?”狗说,“我是乌龟。”
“你是乌龟……”我晕,这狗脑子进水了?
狗说:“我得回去了,你有什么疑问吗?”
我二话不说,抱起狗就走。我有太多东西要问。来到树林里,我拧着衣服问狗:“你是仙工厂的看门狗?”
狗说:“我只是他的宠物,因为他觉得我是狗。你也觉得我是狗么?”
“那你是什么?”
“我是乌龟。”
“靠……”
“你看看周围,”狗说,“这芸芸的众仙,这高大的楼阁,这浮空的岛屿,这周遭的云海,你有没有想过它们为什么存在?”
“想过,”我说,“仙界真的很可疑。都是仙工厂带来的吗?”
“不错。都是工厂生产出来的。”
“包括仙人?”
“说白了,你们全是计划内的产品罢了。从前有几个魔偷了庄子的商标,在这里建立了工厂。复制他们自己。但魔太不听话了,他们需要稳定的魔,于是删除了你们的部分记忆,赋予你们同样的思想、同样的个性。以达到量产化的目的。”
“我们都是魔?”
“是听话的魔。但你是个失败的个例,”狗滔滔不绝,“你不小心觉醒了。为什么?我从没见过能从内部觉醒的魔。”
我受不了这荒诞的神话了,让狗赶紧回家找主人去吧。狗问我:“你不想毁掉它吗?”
“与我何干?又与你何干?”我说,“你想让你主人的工厂毁掉?”
“他不是我的主人,因为他从来不相信我是乌龟。”
我穿好衣服跑了:“我回宿舍睡觉了,你这傻狗去死吧!”
“你会回来找我的。”我听见它说。
跑了几十米,我突然想起那个像道长一样的人,停下来想问狗。可狗已经不在了。带着无限的疑虑我敲开了仙舍的门,仙磊和仙斯正玩“仙啊撸”。“道长呢?”我问。
“从昨天就不在,看看右边的草丛!”
我说:“他说去哪了吗?”
“肯定约会去了,差点三杀!”
我看着他俩,惊于难以辨认哪个是仙磊,哪个是仙斯。他们太像了,而且越来越像。

那个人真的是道长吗?喝了半杯水,我决定去打听道长的去向,却发现了床头的那个竹简已经打开。我的记性竟然也差到了这个地步,张勺子让我转交给道长的信,竟然又忘掉了一百多年!道长大概是不小心翻出来,已经看过了,上面的话很简短:
阿瘫,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一直都知道。你放弃我是为了我的前途。但我也可以为了你继续当一个凡人啊。罢了,你是对的,谁也没法预料将来的事,给自己枷锁还不如现在还对方自由。谁也不必等待谁了,大家都好好地生活下去。也祝你早日成仙。秀英
我狂奔出去,从自修室找到仙书馆,再到仙球场、仙超市、仙餐厅、铸剑系办公室、恋爱常用地点,都没有道长的踪影。我苦恼极了,去仙酒馆喝酒,竟然在那里遇见道长。
道长倒在酒馆后门的厕所外,手持酒葫芦,醉得像一滩烂泥。他还是那么老,胡子那么白,脸红得像桃花一样。
“你怎么在这?”我扶他起来,“不是约会去了吗?”
“你谁啊?”他挣扎着不让我碰,并对我的阻挠视而不见,端起葫芦喝着,咕哝起来:“约个屁,我也就骗骗那几个傻室友,你也信啊?啊哈哈哈。”
“仙仙仙呢?仙艳霞呢?你的那各种花色的老伴呢?”
“她们活在我心里。”
“你每天就是来喝酒吗?你喷香水就是为了伪装吗?”我蹲在那里流泪了,“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你谁啊?”他无神地看着我。
“我是来思啊,你的学生,你的室友!”
“来思,我要死了。”
“不要胡说。”我终于扶起他,让他坐在台阶上。
“来思啊,很多时候,人是不得不去忘掉许多东西,”他涣散的目光寻找着我,“我想忘,我愿意老糊涂,只要能过得快活。你看,喝点小酒,YY一下美女,回去跟你们炫耀一下,不也很好嘛?可惜,可惜……我还是想起了自己是谁。”
“道长,你就不该看那个竹简。我一猜就没好事。”
“不,不!”道长很激动地握住我的手,“现在为师知道,为师大错特错!我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因为害怕痛苦而选择忘掉自己的名字,甚至还想教唆你忘掉。我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你没有被我误导,孩子。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我给虞霏霏写过那么多情书,都是帮你署的名,你开小差的表情早就把你出卖了……有一天,她回复我,只是说谢谢你的好意。从那天起,我就骗你说她不存在,是希望你快乐起来。她是存在的,我想起来了,她的确存在。”
“不要说得那么严重,道长,”我哭起来,“你的路还长着,你还要找很多美老太太作老伴……”
“老夫终于读懂了她那时的眼神:在她那一届的飞升典礼上,我们作为领导都去了。她一直含着眼泪恶狠狠地看着我。现在我懂了,可惜忘掉了太多的东西。”道长身体却透明起来。我知道他要消失了;传说仙人腾云驾雾,来去如风,死时也要化成风的。
“别走啊,羊瘫!”我哭着抓他,手却穿了过去。
“羊瘫?这是一个好名字……”他笑着,像回味美酒一样咂着嘴,“一个眼神,不枉此生。”
地上只剩一个风中摇晃的酒葫芦。

这个仙界关于道长的记忆也已经褪去,没有人记得有过这个老头子,仙师再也没点过他的名字,连他积存的臭袜子也不知怎么没了的。我不甘心,冒充仙干部去仙务处查看仙籍,一无所获地回到仙舍,发现已经有新舍友搬来。仙舍大爷说了,我们屋一直以来空着一张床,很浪费。新来的仙大伟是个书呆子,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即使他在的时候,我也总是看着床位发呆,想起道长的音容笑貌。
生活比以往更加无聊,除了能玩,我们和猪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也许狗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是仙工厂里茁壮成长的产品罢了,等终有一天什么都忘记后,嗷嗷待宰。春末,又一批仙长们下凡了。他们临走弹了一曲“我有过梦想”,把吉他送给了我们。这些吉他他们在仙社团里搞了四年。
夏末的七夕夜,一个三阶的机械仙在仙舍楼挂起条幅,跪在街头表白:“某某某我爱你一辈子。”女主角看了他一眼,后来,自杀了。
秋初,新仙们以同样的面貌提着行李驻足在偌大仙界的各个十字路口。我们作为仙长穿戴整齐,一拥而上,争着问他们中的她们:“小妹妹,这块仙砖头是你掉的吗?”那个妹妹开始懂了“防火防盗防仙长”的道理。
在这种没心没肺的快乐之中,我还是忘不了过去,也不再去忘了,决定告别修仙,再辛苦也要把魔修炼下去。我知道虞霏霏是存在的,魔也是存在的。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你要独自研发功法,凭空改造魔剑,为此你要学会早出晚归,行踪不定,无论天是在下雨还是泼沥青。高兴时,你要自己捂着嘴傻笑,悲伤时,也绝不再哭了;所有想说的话都留给自言自语,全部生活就是自导自演,然后自娱自乐。你只知道看书、炼剑,不识时务、不懂礼节、性情冷漠、城府太深,因为你是个不合群的人,“就他妈知道打野”;认识你的人则说你变了。晚上魔性大发,你要找个地方闭关舞剑,不能伤及无辜。在全世界都忘了什么是名字时,你也要记得自己的名字。最后,没有人懂得你为什么要当一个疯子。
“魔剑·沃血”已经渐渐成熟。
第三年的下半年,仙们也开始不好受:必须考虑下凡找工作还是继续修神、修圣、或是出国留妖的问题了。仙人向来看不起妖,但倘有条件,也还会是选择当妖的。不行就只好修神,一入神界又是一千年,到时候称谓就从“仙”升级成了“神仙”;比如仙大伟,就叫“神仙伟”。多一个字,就多了一份找工作的保障。再往上修,就成了“圣神仙”,原来的名字就彻底没了。“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原来是这样啊。

十一

有一天,我背起MAX级、镶满宝石的剑,回到了仙工厂。狗正在石门旁边吃屎,看见我,很高兴地说:“你来了,那个少年。”
“告诉我怎么砸了这里。”
“到大殿捣毁工厂核心就行了。但你上次来了以后,董事会设了许多守卫。”
我骑着狗就进去了,整个过程就像做梦一样。那些魔剑士、魔巫师统统不是我的对手,只是他们很面熟有些下不去手。最面熟的人还是那个像道长的人。狗告诉我,道长并非长这个模样,而是来了仙界以后依照这个魔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和性格。我回忆起飞升前的道长,的确如此。
“你要小心,”狗低声说,“这人是董事会的,比那些守卫要强大得多。”
“可他一点也不懂事呀!”我哈哈笑着,拔剑跳上大殿。
“果然是你,pet,”“道长”生气地对狗说,“你背叛了我。”
狗大叫起来:“I am never your pet!我是乌龟!汪汪!”
“呵呵,pet,”“道长”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长着一副狗的模样,还汪汪叫,又喜欢吃屎,不是狗是什么?”
狗的眼睛湿润了,他攥起拳头:“我就是乌龟!”
我受不了这俩SB了,举剑向董事砍去。他反应很快地向后闪去,同时把一朵魔焰从斜侧甩过来。我竖起剑挡住了这一击,还是被巨大的冲力向后推了一米多远。“啊,美丽的女神,我对你的爱已经覆水难收,请赐予我黑夜的力量吧!”董事向天空深情地呼唤着,召来了一道黑色光降在他身上,他的身体在光中迅速膨胀,变成了一只恶魔。
“仙仙仙,”他狰狞地笑着,“我一定会抓到你。就算我抓不到,我也会告诉仙王、仙务处抓你。仙王只是我们营销部的持股员工,想不到吧?你,绝望吧!仙仙仙仙仙……”
我明白,今天不把核心捣毁就不会再有机会。于是使用了大招,也变成了一只恶魔。两只恶魔在大殿前厮杀起来……具体情况大家去找个玄幻小说看看吧。最后,我赢了。
“呼叫董事会……”死前,董事掏出手机说。
“我们要快!”狗急切地跑过来,踩扁手机,“其他董事来了就完了!”
工厂的核心是大殿里的一块巨型水晶,无数发光的液体在里面萦绕,形成复杂的幻象,有道士们种桃花的情景、有吃糖葫芦的情景、有无数的考卷、无数的眼泪。这就是仙人们被抽走的记忆。我找到了许多自己忘掉的事情,包括十二岁时忘记放在了哪里的钱包,我甚至看见了道长,他比死前的模样瘦得多,表情也很严肃,正在主席台上眼巴巴地看着下面的一个女道士。那女道士的辫子有一米多长,那就是秀英吧。
我还看见了虞霏霏。天啊,真的是虞霏霏,比印象中的残余清晰了无数倍。那是一个桃花还没谢尽的初夏……“那你怎么办?”她哭着。我说:“我会修好它的。而且我的考场近。你快去吧,别晚了听力!”……虞霏霏抹着眼泪走了。我低头修理着剑……
“快砍呀!”狗咬了我一口,“我听见脚步声了,董事会的要来了!”
我多想把这一段回忆看完。我低头修理着剑……我低头修理着剑……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快砍了它!”狗又咬我,“你已经快沉迷进去了!”
我抬起脸了,然后……金色的阳光灌满了眼睛,我仿佛失明了一样……虞霏霏就在那层光的后面……
这时,我飞了出去。明白过来时,自己正躺在地砖上,脖子被贴上了凉凉的剑。一群魔已然站在我周围。
“你可真了不起,”其中的仙王说,“不仅觉醒了,还想祸害整个仙界,典型的害群之马。你觉得你很聪明是吧?你比别人会搞特殊是吧?”
“我就是我,我没搞特殊。”
“没搞特殊,”总经理冷然俯视着我,“那你为什么这么特殊?”
“……你杀了我吧。”我说。
“我们不是不给你个性。仙界就是一个充满个性的地方。可你呢,不好好珍惜,非要无视这里的制度,把总部闹得乱七八糟。……这个是?”总经理很恼怒。
“是人事部经理的狗。”仙王谦恭地说。
“我是乌龟!”狗争辩道。
“开什么玩笑,公司让养狗吗?杀了它。”
一刀下去,狗头落地。
总经理语重心长地说:“我们都是魔,我们应该明白自己的族人该走的路。如果不采用流水线生产和制度化管理,魔类的数量永远是少的。如果不抹消他们的记忆,他们会因为感情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觉醒你一个就够受的了,如果都觉醒,这个杀人放火,那个沉迷幻想,我们早就灭绝了。我们魔是伟大的物种,唯一的瑕疵就是不守秩序,就像养狗的问题。所以,这个决定不完美,但正确。”其它魔纷纷点头,小声鼓掌。
“我是乌龟!”
全场鸦雀无声。
“怎么回事?”大家很快乱了套。
包括我在内的人都注意到,那狗的尸身蠕动起来。“啊!”大家很害怕。总经理说:“不要慌!不要让这男生趁乱逃走!”
蠕动,恐怖地蠕动。只见那尸身蠕动半天,从狗脖子里慢慢爬出一只——乌龟。那乌龟的眼睛还闭着。
“娘的,终于出来了。”乌龟说。
原来,乌龟刚生下来就被狗吃了,一直在狗肚子里成长。它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是乌龟的,现在果然证实了这一点。
“原来如此!”“呼!~”大家松了一口气。
“咳咳!”总经理说,“好了,继续说关于这个男生的哲学吧。”

十二

第二天,我因为“打架斗殴”被仙界开除了。他们没有杀我,而是夺取了我所有的法术,连沃血剑也被洗成一把普通的铁剑了。在被打下凡间之前,仙王问被捆住跪在雾海旁边的我:“你后悔吗?”
“为什么?”来仙界以后,我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回到人界后的日子平静下来。我随便找了个木匠铺,当了学徒,一干就是二十五年,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店里的伙计都很喜欢我,夸我老实。我和过去唯一的联系就是床下的那把残剑,没人的时候就拿出来,放在月光下看一看,想起不可思议的仙界生活,想起虞霏霏的身影。等三百六十五年过去后,她应该就能出现了。可我为什么要等她呢?我也不知道。第二十五年,师傅去世了,大家为他烧了许多纸钱,希望阎罗王能让给他通融通融,当个神仙啥的。“当神仙?”
“是啊,听说古代是有神仙的,庄子不就是神仙嘛,”一个师兄说,“师傅一定去了仙界,过得很快活。”
神仙早已成了传说,也再没有道观干修仙的傻事了。我们这几届竟然成了绝版。
我离开了这里,去西塞当了几十年大侠,第七十年,我回到长安,发现人界开始流行唐诗。那个叫李白的最出名,喜欢开着马车旅行。他随手写下的博文被粉丝们到处传抄。后来流行了杜甫,他是个伤春悲秋型的,喜欢抱着膝盖、四十五度仰望老天爷。
第一百年,我混在北方的一个城市里,过得厌烦了,又开始喝酒。
第二百五十五年,我终于从一个老道士那里听说,仙界里有只乌龟竟然修炼成魔,把核心摧毁了。仙界大乱,许多仙都觉醒为魔了,岛屿、建筑也在分裂、坠落,整个仙界已经走入了土崩瓦解的命运。那只乌龟是怎样成魔的?为什么一个动物也可以这么励志?没人知道。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天上开始频繁出现流星雨,人界的占星家们对此猜测频频。
后来仙董事会派人下凡来找我,要我回去帮他们打败乌龟,然后给我钱。否则就杀了我。我趁着安史之乱逃走了。
没有了仙,也就没有了信仰,世界确实越来越混乱。我开始思考世界到底需要什么。
第二百七十三年,人界已是兵荒马乱,我为了混口饭吃,也当了兵,在一次西征的时候遇见仙斯。原来,他正在拜占庭的军队实习。在帐篷外面他抽着烟说:“为一个连存在都不一定的女人等待,我都为你感到不值。”告别了仙斯,我们杀进中原,那一仗大败,我断了一条胳膊。从那时起我感到自己在老化了,暗红的头发渐渐变白,眼睛也看不清了。
第三百六十年,我在中原一带游荡,出乎意料地遇见了虞霏霏。她出现在街巷的拐角,就那样简单草率地出现了。我们停下来看着隔着十米雪幕外的那个模糊人影,相互辨认了许久——那一天是冬至,大雪纷飞,街上几乎无人。
旁边坐着个乞丐,正凄惨地唱:“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他的缕缕头发的风雪里飞扯。
“滚!滚远点!”客栈里出来个老板娘,连打带踢赶走了乞丐。
“啊!啊!我心伤悲,我心……”乞丐哀嚎着跑掉了。
我们的目光回到对方身上。
“你变漂亮了。”我说了实话,却觉得她一点也不真实,还没有心中的一点点残像来得生动形象。
“来思道友,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虞霏霏很惊讶,“你的那条胳膊呢?”
“弄丢了。你、你为什么回人界,实习吗?”
“弄丢了……”虞霏霏冷冷地笑了,“还实习什么呀,魔界已经解散了。魔界本来就没几个人,最后竟然被乌龟打败了。”
难道仙工厂就是魔界吗?难道虞霏霏一直就在我们仙界的后山?
“……魔界真的很菜,”虞霏霏说,“整天摆弄一些机器。”
“我……我……”我看着脚下的雪犹豫着,心里有上千年的话,它们像魔族的火舌一样挣扎着往上烧,舔着求我的喉咙把它们说出来。可是,哪一句能这么幸运呢?我于是说:“道长已经告诉你了吧……我其实觉得你……”
“告诉我什么?哪个道长?对不起,你等一下,”虞霏霏从长袍里掏出iPhone,“谁啊?是我,我已经发给他了。你让小王跟他说!好,我很快就回去。”
“那是什么?”我很惊讶,这才他妈唐朝啊。
“是媒婆公司的。对啦,我快结婚了,到时候要来哦。”
周围只剩风雪打转的声音。虞霏霏看了看脚下,又笑着说:“你说你觉得我怎么?”
我感到一阵暖流在心里涌动,就像感动的时候那样。我肯定不是在感动什么,而是迎来意料之内的失望的畅快。
“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存在!”
“你疯了?我就在你眼前,不存在的为什么?”她接着又说,“我知道你喜欢我的,可你能给我什么现在的样子,你是仙吗?”
“你有没有发现你的物品超越了时代背景,你的话根本不连贯,你的声音一点特色都没有,甚至根本没有声音只有字。你多像不入流的小说里的人物?”
我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一边蹒跚地挪着步子,一边低沉地笑。其实我多想再驻足一刻,多看她一秒。旁边酒家的破旗子在风雪里飞扯着。后面的虞霏霏还在原地,问我凭什么说她不存在。我一边蹒跚地挪着步子,一边低沉地笑,不知走了几十米,还是几百米。转脸看去,虞霏霏已经不在原地,就像根本没有出现过那样。
这风雪还要刮无数个百年、千年,曾经存在过的、经历过的、珍爱过的,将再也不会出现。人们一天天从梦中醒来,为了活下去忙到死为止,存不存在又算得了什么,真不真实又怎么样。今天是齐国,改天又唐朝了,历史的巨斧我们谁扛得住。仙死了,魔灭了,那又怎么了。作者他妈的何苦写这篇小说呢?我低沉地笑着,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不是伪装给风雪大地,而是发自内心地痛快:
尽管这样那样,我已经做到了。
……

十三

我眨了眨眼睛,金色的光潮终于褪去了。
“你愣了快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在看什么?”窈窕转着身子,一边抹眼泪一边笑了。
“想了很多很多事,”我挠挠后脑勺,“你快点去吧。要不真要晚了听力了。”
窈窕拿着我的毛笔走了。
“等等,马上给我等等!”
“怎么?”
“我陪你过去。”
同窗们都准备好了,带着文具在各个岔道相互祝福。我送走了窈窕,还见到了十岁和十二岁时暗恋的女生。进考场前我向后看了一眼,桃树下插着一把暗红色的毛笔。那是关于一个古老的传说,那里的每个人都流过眼泪,也可能没流。
“君好逑,谁是君好逑?”监考官在前面喊。
“来了!”我了一下举手。
杨柳依依,蝶影重重,我看了最后一眼院子,转身走进乡试的考场。事情无非是这么回事:大宋崛起路漫漫,每个青年都有自己的责任,而这一天终于来了。我们都为此准备了十几年,只是这些光阴里夹杂了太多的白日梦。门口有个老头吹胡子瞪眼睛地送我们,大家看到这个人很紧张。因为考卷改用本省的了,上头刚开了会,道长今日脾气不佳,桃花开在四月。
背后的天空中,仙界已轰然崩塌。

2019/04/30 做了很多修改和添加,更容易看懂。
2013 又修改了一年,删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疯话,重写成了现在的版本。
2011/10 这篇是本文集按创作时间的最后一篇,算是高中生活的终结篇。本来想写成长篇小说,从毕业开始写了8W字。

《我流叛忍》,逃学忍者的故事

预警:本文含有少量脏话、暴力等成人内容;本文思想较为讽刺和叛逆。

1

我是KL九零五二,叛逃忍者。
从逃离杀生门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也没有打算回去。然而杀生门作为东京二百年来最大的杀手组织,第一条门规就是“有进无出”。一旦成为这里的忍者刺客,唯一脱离的办法就只有死。
可我还是选择了逃。我想,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吧。
不幸的是,我好像错了。无论我逃到哪里,都逃不开杀生门铺天盖地的追杀……

2

正午。烈日当空。
我的喉咙像是着了火,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刚刚结疤的伤口在黑色的忍服下灼痛得厉害。我苦笑着仰起脸来,空荡荡的空气里除了热辣辣的暑气,仿佛还能看出绯红的血腥味。
半个时辰之前的那一战给了我致命的创伤。虽然我杀了他们三名忍者(其中一名还是我师兄),但我的腹部被划出了一道五尺的伤口,肩部也被一枚手里剑刺了进去。鲜血仍在汩汩地流。我擦了擦正向裆部流去的血,心想,如果再不快些止血的话,我怕是要追随先师而去了。
突然!
我耳根一动,随即侧过身去。就在这一刹那,一枚淬了绿毒的手里剑与我擦肩而过,钉在我背后的树干上。
好险!我正暗暗惊叹,却看见百米外几名白衣忍者挥着打刀,风一样地向我冲了来。
那熟悉的白色忍服,不是杀生门派来的忍者又是谁?
“快逃!”我紧张得自喊出来,往前疾奔。
前方出现了一栋白色的楼房。我边跑边抛出钩绳,钩在了四楼的阳台上。我稳住力气,抓紧钩绳,沿着墙壁爬上了四楼,从窗子进去了。
我听着他们的声音,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当年还在杀生门混的时候,我经常私下里练习“爬墙术”。每当别的忍者看见就会嘲笑:八嘎,丢大和民族的脸。我却坚信,这项技术终将派上用场。……果然如此,一个月前从杀生门逃出来的时候我就是翻墙出来的,现在又靠它成功地摆脱了追杀。我他妈真是个天才!
我跳上来肯定被他们看见了。正当我考虑他们会不会从楼梯上来抓我的时候,楼下传来的纷乱的争吵之声:
“他上了四楼!他上了四楼!……”
“你们几个!吵什么呢?”
“不用鸟他,我们上楼!”
“走?你敢走?……你们哪个级部的?知不知道现在是午休时间?你们在级部办公室门口吵吵什么?午不归宿,且打搅领导,罪加一等!……怎么,还想跑?跑什么?给我站住!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你们这是违纪行为!!老郑,老王,给我抓住他们!!!……”
“知道了,陈主任!……”
然后,响起暴风雨般的脚步声。声音逐渐消失在远处。

3

我拭去额头的汗,坐在教室后门的角落里,开始包扎伤口。
根据我从小做忍者的经验,对外界而言,室内的后门角落是最安全的视野盲点,只要不发出太大声音,很难被外面走廊里经过的人觉察。我甚至敢说,就算是感知力为超等的忍者,也很难……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阴沉的声音从后门外传来,把我吓了一跳。
我仰脸看去,只见一双呆滞的双眼正贴在门玻璃上,直勾勾地俯视着我。我浑身一颤:居然被发现了!我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学生的感知力已经达到了超超等,就算在杀生门也屈指可数!
我的第一反应是:高手中的高手!
“我……”我连忙站起身,支支吾吾地说,“我是个忍者……呃……我……有人追杀我呢。”
“可现在是午休时间。”该生十分严肃地道。
“……”
“你为什么没回宿舍?”
“有人追杀我。我不能被发现了!你快走。”我急了。
“不要跟我说那么多。中午不回宿舍午休就是违纪。没有理由。”此人推门而入,个子矮了一截。看得出他刚才是踮着脚,并且花了好大力气。他义正言辞地盯着我,盯着我,似乎要把我镶嵌到空气里。他说话的口气,真像一个在月下剖腹自杀的武士,“纪律是铁,纪律是钢。违纪就是不对!”
“那怎么办……”一滴细汗从我额前飙下。我紧握拳头,体会着他的杀气,准备随时与这来历不明的高手以命相拼。
该死的是,我刚刚爬楼时,背上的绳子一松,打刀居然掉了下去。捡也来不及了。否则,凭借我的“鬼切流”刀法,倒还有胜算。可现在,单靠拳术,我毫无优势。
我们两人相互凝视着,一个面容严峻但口气迟疑,一个面相呆滞但铿锵有力。
看来,决斗已箭在弦上。
“那就……”他把手伸进口袋,掏什么东西。
“怎样?……”气氛紧张的令我炫目。我死死把拳攥紧,同时防范他掏出暗器。
“把你的名字记下来。”他掏出的是一张《午休违纪登记表》,严厉地道。
“啊?”
我拿起笔,在单子上写下,“操十三郎”。
我本来叫“苍十三郎”,为免暴露身份我特地改了一个字。
就在这一瞬,那位学生本来冷峻得如同霜冻的语气突然温暖如春。我似乎听见咔嚓咔嚓的河面裂开的声音。他用一双激动得有些发颤的手紧紧握住我的右手,力气大得使我的伤口疼痛起来。他热泪盈眶地说:“谢谢,兄弟……谢谢你。我终于抓够今天的三个名额了!谢谢!”
然后,他不顾我目瞪口呆,欢呼雀跃着离去了。刚走几步又微微回过头,扶了一下眼睛,拿出一支烟,问:“吸不吸?”
“不吸不吸。”我说。
“哦,”他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想吸就吸吧,做人不能太死板。学校的纪律是个屁。”
我探出头目送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在他消失之后,缭绕的烟气被一股风吹来。“是个屁……是个屁……是个屁……”
叹了口气,我坐下来继续包扎伤口。有些旧伤,已经渐渐溃烂了。
接着,走廊里脚步声再度响起,越逼越近。比起那个小伙计,这次更为急促,仿佛一个赶着去产房的爸爸。
当他从这后门外经过的时候,我的心再次绷紧。我自慰道:“不会发现我的,不会发现我的……”
感知力超超等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多?
“咚咚咚。”脚步声变成了敲门声。
我又错了。
学校真是一个超乎想像的地方。
“你就是那个‘操十三郎’?”先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幽灵般地从门缝渗到我耳畔。紧接着,一股热切的力量迫不及待地把强行后门推开。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突然被推到几米开外去了。最后,一个留着汉奸头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气急败坏。
“对,是。我就是操十三郎。”我稳住身体,心里暗暗惊叹这个男人的强大功力。
汉奸头花十几秒稳住了情绪,平和地道:“你为什么不回宿舍睡觉?”
我心想这次是位老师,我最好不要暴露真实身份。于是我说:“我想留下写作业,今天作业多。”
汉奸头平和地问:“名单上那个‘操十三郎’是你亲自写的?”
我说:“是。”
汉奸头笑了笑,说:“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体会了两秒,发现他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你们几个……吵吵什么呢?……”
“……不用鸟他……”
“……跑?你敢跑?……老郑,老王,抓住他们!……”
“……知道了,陈主任……”
……
我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说:“你是陈主任!”
汉奸头笑着说:“原来你也知道啊。”
我迷惑地说:“是啊……知道又怎样?”
汉奸头一边笑,一边把牙咬得吱吱作响:“你知道学生给我起的外号吗?”
我摇摇头,摇出来一头雾水。
“是‘汉奸头十三郎’!!!!!”
陈主任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突然暴呵一句。吓得我魂飞魄散。他咆哮道:“操十三郎,我看你是有意跟我过不去!”
我的头被震得发麻了,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
本来就身负重伤,我很清楚,如果现在不逃,我说不定会被杀死!
“……你敢骂我,你算老几啊你?你骂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校长吗?政教处主任?……”陈主任捋起袖子,掐着腰,唾沫飞溅。
我听着,节节败退;陈主任步步逼近。
后面就是窗户。
我痛下决心,转身就是一个健步,破窗而出。只听哗啦啦——碎玻璃一地。
短短几秒钟,破碎的玻璃和风从我脸旁飞过。
我高兴地微笑了一下。
杀生门的忍者从小就苦练体魄,而且经常挨打。我这头已经被师父的木鱼敲得像石头一样硬,撞破玻璃完全是小菜一碟。然而,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妈呀!这是四楼!”
扑通一声,我坠入花坛,断了一条腿。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他妈爽!”我看到楼上的陈主任在窗户前仰天大笑,“报应啊报应!在这个级部,我就是王者!连老天也帮我!”
我晕菜了。
……

4

操场上,热气飘扬,蝉鸣如雨。
“幺二幺,幺二幺,幺、二、三、四!……”
辽阔之中充满这样的声音。每个班的学生都组成一个整齐的方队,在操场周围做着圆周运动,追赶着眼前的体育委员,如同斗兽场里的牛。
在这气势浩大的无数“牛群”里,穿梭着六个白衣忍者。他们都穿着洁白的忍服,额头上系着写有“殺”字的白色丝带,背上背着五尺长的打刀。正是杀生门派来的那帮忍者刺客。
他们一边奔,一边东张西望。忍服在风中嗖嗖作响。
“这一带未发现目标。怎么办,老大?”其中一名忍者说道。
“去操场东头搜索!”
“是!”“是!”“是!”“是!”“是!”
六名忍者突然速度激增,化作六道白影向操场东部飞去。
这时,旁边一个班的体育委员正在吹哨子。他看到六道白色人影从队伍旁边掠过,惊讶地问班主任:“老师,那是什么?”
班主任也在旁边领跑。她的目光并没有随体委看去,而仍然死盯着方队里汗流浃背的学生,说:“不要管……管好咱班的排面!让前面再跑紧凑一点!”
“是,老师。”体委接令,立即严肃起来,他撕扯着嗓子喊道,“前面再跑紧凑一点!前面再跑紧凑一点!”
原本,大家已经很紧凑了。这下队伍的长度又削去了大半。
班主任满意地看着前胸贴后背的学生:“嗯,不错,不错。可惜大家的头太大了。如果前后两个同学的头,一个左偏,一个右偏,两个头并排,那就更紧凑了!”
体委:“是,老师……”

5

六名忍者来到操场东部,继续地毯式搜索。可是这里仍然只见跑操的学生队伍,并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他们慢慢停下步子。
“老大,”其中一名忍者低沉道,“九零五二会不会已经离开这所学校了?”
“不可能,”那名被唤作老大的高个子忍者,脸上带着两道长长的刀疤,说,“他身上有伤,绝对打不过校门口的保安。”
“但他会爬墙术,他可能已经翻墙走了。我们杀生门的院子,墙那么高,他都逃出来了。”
“绝不可能。”老大自信地冷笑道,“这学校的墙,岂是我们那里的墙能比的?这墙,上面洒满碎玻璃,又装了监控器,要逃出去比越狱还难!说白了,这学校就是有进无出!”
这位忍者老大一边说,一边往人群里张望,眼里却流露出对这个学校的无限敬佩之情。如此井然有序。那些吃苦耐劳的体委,那些舍生忘死的班主任……突然,他的目光凝滞在一个方向,浑身透出森然的杀气。他喊道:“快!在那!九零五二在那边!”
其他忍者齐刷刷地望过去,果然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忍者。
空气里忽然卷过一股阴冷的风。
叶子像疯鸟一样漫天乱窜。
就在这依旧井然有序的操场上,一场血斗似乎即将拉开帷幕。……

6

六名白衣忍者刚要动身,甚至身体已经倾斜六十度,三位戴着红袖章的学生挡在他们面前。险些就撞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滚开!……”一名忍者恶狠狠地说道。竟敢阻碍我们执行任务!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抢了去。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阻碍我们执行任务!”老大发话了。他的手已经向肩头伸去,手指触到打刀的刀柄。刀随时可能出鞘。
听到忍者的问话,三人同时笑了。左边那位,笑出了一口黄牙;中间那位,笑掉了一块镜片(或许本来就没有);右边那位,笑开了一股酸味。三人齐声说:“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我们是……”
左边那位向前迈了一步,说:“我,天地玄黄宇宙无双张三。”
中间那位向前迈了两步,说:“我,纵横天下唯我独尊李四。”
右边那位向前迈了三步,说:“我,只手遮天独裁乾坤王五。”
然后,三人同时半蹲,充满憧憬地齐声喊道:
“我们是、龙、族、三、人、众!”
“龙族三人众?”老大十分疑惑,问身后的忍者们,“你们听说过没有?”
“没有。”一名忍者答道。其他忍者都同意地点点头。
“好,我问你们,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老大侧起身子,准备迎击。其他忍者也纷纷握住刀柄。老大想了想,补充道:“龙族三人众是干什么的?”
张三说:“我们是学生会检查跑操的。”
“那为什么叫龙族三人众?”
“因为好听。”李四得意地说。
王五清了清嗓子,顿时张三李四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严肃起来。王五板着脸,说道:“言归正传。你们六个是几班的?为什么不跑操?”
忍者们听后面面相觑,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王五又说:“把你们的名字班级都写在这张纸上!一人扣一分。”说完他把纸和笔递给忍者们。
一名忍者大怒:“你当我们是什么人!”话音未落,一枚手里剑已经从他手中飞了出去,进入王五的心脏。王五当即倒在了血泊里。
张三李四看到同学死去,并没有害怕,而是说:“王五不会白白牺牲的……今天,这分,死了都要扣!!”两人拿起纸和笔,向着忍者们冲去……
这是一场忍者与高中生的殊死对决!这是一次打刀与圆珠笔的巅峰较量!……
“刷刷……”血溅九尺,如飞花万点,染红了忍者们的忍服。张三李四对视了一眼,倒下了。倒下的时候李四还在喃喃地说:“为了扣分……死也值了……”
气氛有点悲壮。
六名忍者对二人深鞠一躬,表达了他们对这种武士道精神的敬意。
老大抹了抹脸上的血,说:“好了。他们的精神永垂不朽。我们也该去追九零五二了。这小子轻功很好,再不快点就跑远了。”
于是,忍者们又化作几道白色残影,向九零五二追去……

7

我的轻功确实很好。
如果不是刚刚从四楼摔下,瘸了一条腿的话,我可能已经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而现状是,我全力奔跑的速度已经与操场上跑操的学生们的速度不相上下。为了防止被杀生门的人发现,我只好跟在一个班的队伍后面跑,并寻机会溜出操场。但刚过去跑了几步,他们班的体委就发觉了。
他呆呆地眨巴了几下眼睛:“怎么回事?我们班的排面不齐了!”
他们班主任跑到我跟前,说:“你是?”
我连忙说:“老师,您连我也不认识了?”
班主任可能也记不得班里有没有我这个人了,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没穿校服?”
我托着瘸掉的腿,吃力地跑着说:“老师,忘家了。”
班主任说:“你怎么不把自己忘家?”
我说:“……”
班主任有点生气:“最后一排排面标齐!”
我一看,最后一排只有我自己。连忙往前面挤,硬是挤进了队伍。
我继续跑。突然,一双大手把我扣了下来,然后,一张质问的大脸乌云般地压下来。
我定睛一看,是位长相凶恶的老师,戴着红袖章。他用力地压着我的双肩,仿佛准备把我压垮。他说:“你为什么不好好跑?”
我无奈地解释说:“我腿上有伤。”
老师说:“胡说。有伤怎么会舍得不提前请假?这说明你根本没伤!”
我说:“我真有伤。”
说完,我准备把双截棍一样的腿拿起来给他看。
老师说:“这样的理由我见得多了。熊孩子。我吃过的盐比你拉过的屎还多,别想着用这么幼稚的借口打发我。走,跟我去级部办公室!”

8

进入级部办公室的第二秒,桌前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正是陈主任。看见我被送上门来,他惊喜得有些不知所措。
“陈主任,这小子不好好跑操。”扣押我的老师解释说。
“嗯,你先出去吧。我会教育他的。”陈主任按捺住内心咆哮的喜悦,十分正经地说。
那位老师点点头,对我说:“孩子,我也是为你的前途着想。陈主任是我们级部最和蔼的老师,你们可以好好谈谈。”
听到这句,陈主任优雅地点点头,如同一个绅士。
“嘭!”门关上了。办公室里只剩我和陈主任二人。气氛突然紧张得扭曲起来。陈主任一改刚才的优雅之气,露出了血腥的獠牙。他骂道:“你这次!——”
刚说了三个字门突然开了,那位老师回来了。他对陈主任说:“老陈,我知道你心眼好。但也别太和蔼了。这孩子需要批评批评。”
陈主任微微一笑,藏起来他的獠牙,说:“嗯。”
“嘭!”门又关上了。
“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你这次往哪跳!”陈主任再一次原形毕露,如同一个饥饿的人看见了面包一样向我扑来。
我身轻如燕地点动没瘸的左腿,脚尖一蹬,闪到一旁,致使陈主任扑了个空。同时,我喊道:“主任!有话好好说!”
陈主任并未罢休。他站在原地怒视着我,层层杀气从他的双目扩散出来。从那杀气里,我看到他心里像放电影一样过着十八酷刑的胶片,难以定夺。
我有预感,还是要逃。不逃就是死。
我下意识地把手伸到肩头去拔我的忍刀,突然想起它已被我弄丢多时了……正在这时,陈主任一个巴掌向我破空而来。
我大急,登时喊道:“陈主任!您不能体罚学生!!!!!”
0.1秒后,巴掌在距离我的脸最近的一根汗毛0.5cm的地方停住了。
陈主任的表情突然醒悟了一般。他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多么失态,传出去会多有损形象,于是把巴掌藏在屁股后面;他也突然记起了最近政教处颁布的《校规》之教师篇第七万五千六百一十八号——“任何教师不得体罚学生否则扣工资25元。”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怒火,语重心长地说:“老师并没打算体罚你……其实老师早就打心底里原谅你了。你要知道,老师的工资也不多,养家糊口也不容易,你要体谅老师。你绝对不要举报老师,知道了吗?”
我急着逃离,没时间跟他纠缠,就连连点头。
陈主任大喜,说:“你保证?”
我说:“我保证。”
陈主任拍拍我的肩,赞许地说:“好学生,老师果然没看错你。”说完趴在桌子前面刷刷写着什么。我正要问“我可以走了么?”的时候,陈主任把他草草写好的几行字递给我。
只见上面写道:
保证书
学生____今日保证,绝不将陈主任体罚学生一事说出去,更不会举报陈主任,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年×月×日
陈主任微笑着说:“你只需在横线上签上名就可以了,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其实老师本来就没打算要为难你。你要知道,老师是蜡烛,是粉笔,是园丁;老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如果今天你不好好跑操,老师不管;明天你逃课,老师不管;后天你杀个人,老师不管;大后天你炸个五角大楼,老师又不管……那还有什么纪律可言?如果全校每个学生都像你这样,世界上会死多少人,炸毁多少五角大楼?……”
我正想考虑世界上有多少五角大楼可炸的时候,看见了陈主任递来的笔,连忙写下了自己的化名,“操十三郎”。
“嗯,这就对了。其实老师早就发现你天灵盖凸出,是个聪明学生……”陈主任把保证书拿过去,啧啧赞叹道。他一边说一边瞅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师低声下气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我一拍脑袋,想起陈主任对“操十三郎”这个词比较敏感,立即,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陈主任再次凶性大发,张牙舞爪向我扑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单单杀生门的追杀已经够危险的了,没想到老师是比忍者还要危险的生物……我掏出一包“隐形粉”,向周围洒去。
(隐形粉,忍者道具,类似于烟幕弹。用淀粉制。杀人越货、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办公室里突然飘满烟雾。陈主任以为有毒,立即去拿湿毛巾。他抓不到我,气得直跺脚。趁此,我打开办公室门,飞奔离去……

9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在校园里溜达。由于这学校人口众多,我隐匿在人群里还是很安全的,并没有被杀生门的追捕忍者发现,也没有遇见该死的陈主任。
连续下了两天小雨,天气没有先前那么热了。这使我心情愉快,身上的伤也愈合得很快。我想,再休养几天我是时候离开这里了。毕竟,一日不摆脱杀生门的忍者,我的生活就一日不得安宁。我打算在到达新加坡之前彻底甩掉他们,然后飞向澳洲开始我的新生活。

10

这天下午我去餐厅二楼吃饭,发现许多学生围在餐厅门口。走近一看,原来是在围观一张大字报。
“啊!快点看,你通缉令啊!”旁边一个短发男生说。
“上面说些什么?”另一男生问。
“你不会自己看啊?”
“我近视。”
“……上面说,搜寻此忍者。”短发男生说。
“看!还有照片呢!上面还说,该忍者身穿黑色忍服,背着一柄名叫村正的忍刀。”一个女生说。
“真恶搞。我们学校哪来的忍者啊!电影看多了吧,真是……哎?”
短发男生一转脸,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你这身装束……”
一刹,围观通缉令的学生都可疑地望着我。
我心中一紧,连忙说:“可我背上没有忍刀啊!”
短发男生怀疑地眯起眼睛,说:“说不定你是不小心丢了!”
我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揭穿了身份,连忍刀丢了都被知道了!杀生门的人写的通缉令真狠,还是快溜吧!……
我正打算开溜,周围的学生突然“哄”地一声笑了。他们嘲笑短发男生说:
“丢了?我还没听说过忍者不小心把刀丢了呢。哈哈!”
“忍刀丢了,那还算忍者吗?”
“想象力真丰富,写小说去吧。”
“他如果是忍者,我就是天皇了!“
……
短发男生悲哀地走了。
大家起了一会儿哄,纷纷无趣地散开了。
我摇了摇头,心想这真是个虚虚实实的年代。然后我就去吃饭了。
这个时候,浓郁的夕阳从西方撕扯过来。
我买了份炒米饭,坐在角落里吃起来,并没有察觉到,一场杀机正从餐厅的各个隐蔽处蔓延而来……

11

由于我吃得比较慢,餐厅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
天色渐渐昏下来,大厅里分外幽暗。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蹒跚地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大布袋,里面装满了易拉罐。她冲我笑了笑,露出稀少的牙。她指着我旁边的一个罐子,问:“这个罐子里面还有吗?”
我一边喝热汤,一边说:“这不是我的,你要的话尽管拿去。”
老太太又笑了笑,伸手去拿那个罐子。
这时,意外发生了。老太太腿脚不灵便,也没有意识到地面滑,没能站稳,向前倒去。
幸好我是个身手矫健的忍者,哪能容许老人家跌倒在地?
于是我急忙站起来,伸出胳膊。
老太太扶住我的胳膊,没有跌倒。她感激地说,谢谢,谢谢。
这一幕令我心里暖融融的。没想到我这条曾杀人无数的胳膊,今天行了这样一件善事。它现在是这个老人家的依靠!
我正要说不用谢,餐厅里突然灯光大亮,照得我和老太太都眯起了眼睛。同时,餐厅原本黑暗的角落里,几个人的身影显现了出来。他们一边冲我喊“不许动”,一边向我们包围过来。
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莫非我早已被杀生门的人盯上了?莫非他们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在此刻把我一举抓获?
我对老太太说:“老人家!你快走!这里危险!我掩护你走!”
老太太吓得抖起来,死死抱住我的胳膊,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向我冲来的人越来越多,短短数秒,我已经被二十几人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
令我疑惑的是,他们看起来不像忍者,而是这所学校的老师。
领头的老师对我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已经被发现了!你们两个已经被发现了!”
我一边搀着吓呆的老太太,一边大声问:“你们发现什么了?”
那位老师的神情是又好气又好笑。其他二十几位老师都笑了。
“发现什么了?学校明文规定,男女生严禁单独就餐!而你们两个,孤男寡女,还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一位老师严厉地说。他身后的一个中年女教师做了一个“哎呀真不害臊”的动作。
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劈得我百口莫辩,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老太太。在我心里,不禁对这个学校竖起了大拇指。

12

就这样,又一次地,我以“男女不文明交往”的罪名,又被押回了级部办公室。与上次光临不同的是,等待我的不仅有陈主任,还有他的帮手,老郑、老王、老阎。
毕竟,这是一个“值得所有老师认真严肃地讨论审查、着重强化教育的严重作风问题”。
老郑一看我来了,马上来了一句:“小色狼。”
我哭笑不得。
陈主任对于“狼(郎)”字比我更敏感,连忙清咳两声,说:“对于早恋问题,我们学校已经声明多次了。你们毕竟太小了,身体和心理都还没发育成熟,有谈恋爱的必要吗?……对了,你多大了?”
“二十五。”我实话实说。
“二十五,才二十五啊……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多大了?”
“二十五。”我有气无力地说。
陈主任仔细大量了我一下,继续说:“二十五……也不用急着谈。……呃……女方呢?”
“七十,”我说,“估计是七十。”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了十几秒,只剩下钟表走针的声音。之后,四位老师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陈主任冲他们点点头,继续说:“你身上,还有一件案子。就是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诚恳地眨眨眼,说:“我真叫操十三郎。”
老郑说:“一看你的表情就不诚恳。”
我:“……”
陈主任极其不爽地说:“有‘操’这个姓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灵机一动,说:“不信你可以问我亲戚。”
“谁是你亲戚?”
“副校长。他也姓操,”我信口胡说,“他是我大爷。”
“好,你等着,”陈主任拿起电话,“他要是不姓操你就死了!”
然后陈主任拨通了副校长的电话。
陈主任:“喂?您好啊!”
副校长:“谁?”
陈主任:“我,小陈。”
副校长:“哦。有事吗?”
陈主任:“我想问您个事。关于……关于您侄子……唉,这样吧,您干脆直接回答我,您的姓,是不是姓操啊?”
副校长大怒:“我操他大爷!”
“嘟——”副校长挂掉了电话。
电话挂掉的瞬间,一道闪电从天际直砍下来,吓得陈主任一哆嗦。
老郑问:“陈主任,怎么样?是不是姓操?”
陈主任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他……他……他真的……真的是操十三郎他大爷……”
三位老师听后都面如死灰,陈主任更是被这个事实吓得又一哆嗦。他们觉得,完了,自己在学校的路混到头了。
陈主任战战兢兢地撇出一个微笑,对我说:“对不起,孩子。老师真没想到真有‘操’这个姓……这都怪我不好……您一定要原谅。”
看到陈主任刀刻般的笑容我差点跌倒。为了尽快摆脱这个难缠的学校,我连忙摆手,大度地说:“算了算了,不知者不怪。”
“那么,希望您不要把我们这些下级职工的小过失告诉您大爷。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就别再劳烦他了。”陈主任笑着说。
我连连点头。今天这样攀亲戚,估计早晚会露馅。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我还是尽快找回我的忍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我说:“放心。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还要上课,先走了。”
“恭送……”老郑弯下腰向我行了个大礼,刚弯一半发现这样的礼仪有些不合适,尴尬地闹闹头,改口说:“再见,同学。”
另外三位老师都笑着说:“再见,同学。”
“老师再见。”我飞快地答了一句,拔腿离开了办公室。
在我离开一秒后,办公室里乌云密布。四位老师的笑意马上僵死在空气里,互相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大有“冬天还会远吗”的无奈之情。
“这下完了,没想到这小子有这么大的来头。老陈你也真是的,没听说过‘操’姓不会查查字典吗?”老王责备道,“现在我们惹了副校长的侄子,早晚被开了。”
“这能怪我吗?平时大家不都这样吗?……唉,算了。咱们几个还是准备几份薄礼,去副校长那里赔个不是吧。”
老阎摇头叹气道:“也只好如此了……”

13

这次死里逃生更加坚定了我离开这个鬼学校的决心。在此之前,我必须找回我的忍刀——“村正妖刀”。
如果是在日本,村正妖刀绝对是家喻户晓的名刀。它是先师请杀生门最好的铸剑师,用千年寒铁、富士山的露水,花七七四十九天铸成。刀刃上散发着绿色的微光,看起来充满了邪恶的气息。此刀坚硬无比,削铁如泥,一旦出鞘,必然见血。先师临终前把刀传给了我,让我练好“鬼切流”……如果他在九泉之下知道我在爬墙的时候不小心把它丢了,一定回化为厉鬼把我掐烂……
我去教学楼下找了找,又去附近的花坛摸索了一会儿,看来是已经被捡走了。
白云像死了一样裱在天上。
夕阳浓得像一口血痰。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我脑门垂挂下来,令我此刻又急躁又压抑。
“对了!”我突然从云层深处看到了希望——我想起之前在餐厅门口看到的那张通缉令。如果我贴个寻物启事或许能奏效吧!
于是我一跃而起,飞檐走壁。几秒钟便来到了餐厅二楼门口。这时我才发现,我的速度已经恢复了九成。
现在门口的墙上又多了几张告示:
“寻物启事。本人被子、枕头、内裤在十日前晒太阳时不慎拿错,请那位同学来和我交换……”
“代办小灵通……”
“我%最→NB家族,收人了!……”
“出售二手大哥大一部,十一成新……”
终于,我找到了那张通缉我的通缉令。虽然距离我之前看到它仅过去了两个时辰,但它显然残破了许多。而且,我那张照片上,被哪个孙子画了个大便。
记得那是我当年在杀生门时拍的照片,穿着和我现在这件一样的黑色忍服,背上背着我的“村正”。
既然村正的照片已经在了,我直接拿笔,把“搜寻此忍者”后面加了“的刀”二字。于是通缉令变成了这个样子:
通缉令
搜寻此忍者——的刀
照片如下。
该忍者身穿花花公子黑色条纹忍服,背着一柄叫做“村正”的忍刀。……
请务必帮助我们找到此忍者——的刀。

14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第二天早晨我便得到情报,该刀被餐厅二楼的大厨捡走了。
听到消息,我马上奔向厨房。见我跑这么快,还穿着花花公子牌的忍服,一路上不断有男生赞美:“还真当他是忍者似的……”
当我依照情报中的线索来到厨房东边,找到那个叫王有踹的大厨时,他正在案板前面。他穿着白大褂,壮硕如猪,握着一柄相对而言又细又小的、泛着绿光的刀切排骨。我马上认出那是我的“村正”。
我匆匆走过去,迫不及待地说:“王师傅,这刀是我的。”
听到我迫不及待的口吻,王有踹大概认为我不尊重他,做出一副傲慢的表情,说:“哦?”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村正从天而降,“扑哧”一声砍在猪肉上,直接把一块排骨斩成两段,血腥味立即飘了上来。
看到我的爱刀,那无坚不摧削铁如泥名震天下的宝刀正在切猪肉,我的心也急得要拧出血来。我焦急地说:“你那刀是在教学区捡的吧?是我丢的啊。别砍猪肉了,还给我吧。我找了好几天了!”
王有踹瞥了我一眼,觉得我这口气,是对他的“屠夫”这一神圣职业的极大不敬,嗔怒道:“这刀我不能给你。你作为一个高中生,带利器上学,本来已经严重违反校规校纪,至少给你个记大过处分。现在我作为后勤部的老师,决定没收你的利器。”
“后勤部?”我冷不丁问了出来,“……的老师?”
一刹那大风扑来,吹掉了王有踹的厨师帽。而他的白大褂,也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蓬乱的头发,有如海底的章鱼爪子,张牙舞爪地抽搐着。他突然容光焕发,精神倍棒,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看着我,眸子里用黑水写满了三个字:问得好!
“没错——在下——正是后勤部厨师班唯一屠夫——王有踹老师!!!”王有踹得意地笑了。对于我问起他这个光荣职业显得十分满意。
我就没加过这么爱岗敬业的人,连忙说:“王……老师,刀能不能先还给我,我真的是由于特殊原因才带刀上学的。”
王有踹听到我叫他老师,有些高兴,但并未改变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他“咔嚓”一声斩了块排骨,又仰脸问道:“给老师说说你的什么原因。”
由于紧张,我口不择言,胡乱说道:“削2B。”
我一听,觉得自己说得不对劲,打算补两个字“铅笔”。但王有踹已经发问了:“哪个2B?为什么削他?”
“呃……需要削就削了。”我说。
“削了么?怎么削的?”
我说:“削了。本来我想把它的头削得尖一点儿,结果用力太大,把它的头削断了。”
“什么?你杀了人了?”王有踹故作惊讶之状,说,“杀人……这就不只是违反校规校纪的问题了,应该把你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我正要解释“我削的是2B铅笔”,王有踹的下一句已经急促地压了来:“然而……”他突然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我甚至从他那沾了猪腥的白围裙上感到了一股儒雅之气,“老师知道你不是故意把人家的头削掉的。有情可原……只要你把这把菜刀送给我,老师是绝对不会告发你的。”
我一下子明白了,讲了白天又回到“刀是不会还你的”这个论点上了。
王有踹不耐烦地说:“好了,你散了吧。”
“咔嚓”,猪骨头被砍断的声音,仿佛法官的一锤定音,宣判了我的死刑。我不知所措地呆住了,内心产生出一种郭什么明式的忧伤。(这种忧伤,仿佛要从头到脚把我撕裂。)
面对高大的王有踹,我鼓起勇气,发起最后一击:“老师!!你要是不还给我,我就告诉俺大爷!!”
我这一嗓子,铿锵有力,余味无穷,“俺大爷”三字在长长的厨房走廊里不断回荡。
这句吓得王有踹一抖,刀切偏了,砍在了旁边的磨刀石上。“呯”的一声,一道细小的裂纹出现在了村正上。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同时也在暗暗思考:这究竟是什么石头,竟然比千年寒铁还要硬?

15

月寒搀烛影,风叶乱琴声。
话说王有踹被我的“俺大爷”吓得一抖,把我的宝刀村正砍在了一块磨刀石上。磨刀石安然无恙,而村正的刀刃上却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我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打量这磨刀石。它浑身呈乳白色,晶莹而有光泽,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味。中原竟有这等宝石?竟比铸村正所用的千年寒铁还要硬?
这次惊吓使王有踹的目光显得游移不定。“俺大爷”三个字,听起来很垃圾,但可能代表着任何恐怖的东西。记得那是两年前,仅仅因为怠慢了一个快饿死的乞丐,当时身为后勤部副主任的王有踹被降职为屠夫,从那以后名声扫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连自称一下老师都会被耻笑,老厨师也算老师?原因是那个乞丐是餐厅厅长他大爷……他可不想重蹈覆辙了!
“谁……是你大爷?”王有踹又从骨头上切下一片肉,动作明显谨慎了许多,不敢再露出刚才的霸气,“你大爷是……谁?”
“副校长!!!”由于不是第一次撒这个谎了,我雄赳赳地喊了出来,“是副校长!!!”
“啊——”王有踹大惊失色,把刀一下子抛在了案板上。他看着刀的眼神,就如同看着自己的死尸。
“微臣……不!……草民王有踹,罪该万死!”王有踹一下子扑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可怜巴巴地拉着我的衣袖。
我一看计策生效,连忙装出一幅不耐烦的样子:“这下刀可以给我了吧?”
“可以!可以!可以!可以!可以!”王有踹站起来,把刀从案板上呈给我,“别说一把,就算一百把奴才也愿意给你!”
“一百把?开什么玩笑!”我轻蔑地接过,仔细一看,发现刀上的裂纹已经扩大了不少,心里不由得肉疼。我怒道:“你看!我的刀被你搞裂了!你赔得起吗?别说一百把了,你连一把都赔不起!!”
王有踹有点胆怯地说:“赔不起、赔不起。可是……奴才确实赔得起……”
“哗啦——”王有踹打开了旁边的柜子。柜子里堆积着上百把刀,都和“村正”一模一样。
王有踹说:“小民在屠夫这个岗位待了两年了。我很热爱这个岗位,这个学校。我发现,遇到硬骨头,很容易把刀砍坏。从去年春节开始,学校里下达命令,允许我先在柜子里准备一百把刀,砍坏了也不用临时出去买了。这么多刀,够用一年的了。”
顿时我有一种上了当的感觉。原来被我一直视为珍宝、不敢离身的“妖刀村正”,只不过是他妈的猪肉刀!……师父,您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很难过。虽然我背叛了杀生门,但师父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其实正是由于师父的死,让我对杀生门再无依恋之情。也正是从那以后,杀生门大乱,各派争夺掌门之位,勾心斗角……
“好吧!我挑一把新的!”
我叹了口气,挑了一柄还没拆包装袋的猪肉刀。这刀通体光滑,并没有村正那绿色的妖异光芒。王有踹解释说,那绿的,是铁锈。
阳光通过窗子洒在刀面上。刀身闪着锋利的亮色,明晃晃的。
我举起这把刀,又看了看案板上那把跟随了我多年的村正,决定把我的新忍刀命名为——“天照”!
过去的东西,让它们给时光送葬吧!
“咣、咣、咣……”我拿起磨刀石,把村正砸成了废铁。这时,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舒畅。
王有踹同志在一旁看呆了。
“呼……”我握着磨刀石,气喘吁吁地说,“王老师,这磨刀石是什么做的,这么硬?”
“这不是磨刀石,”王有踹不好意思地说,“它是……圣魔。”
我心中一惊。霸气啊!居然是……什么是圣魔?
突然,一阵风飙进厨房。门开了,一个小厨师出现在门口,冲王有踹喊道:“快!快!拿个馍夹里脊!有个学生急着要!”
王有踹从对面锅里捞出一串里脊肉,愣了三秒,说:“里脊有,没馍了!去通知小李他们再蒸点!”
“来不及了!有剩的吗?”
“没……”王有踹刚要喊出,无意中看到我手中的磨刀石,他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嗷!有!还有一个!”
小厨师把磨刀石掰成两半,把里脊肉夹了进去,卖了。

16

杀生门的六名忍者并没有放弃对我的追捕。
湖畔,暮光潋滟。
我正以最快的步法奔跑在小树林里,打算在天黑之前离开这个学校。
一阵蚕食桑叶般的声音越逼越近。
我一跃而起,掀起满地的杨树叶子。刹那之间十二枚手里剑已经刺入我脚下的泥土里。
“哈哈哈!不愧是九零五二,老掌门先生的一代弟子。看来你的伤已经痊愈了!”
六名白忍,逆着阳光,从天而降,都双手持住打刀。刚落下的叶子再次被扑起来,挡得光线忽明忽暗。
为首的那名忍者冷笑道。
我轻轻落在地上,对着对面的忍者轻笑一声:“我现在要离开这里了。希望你们不要逼我。”
“哈哈哈,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么?”忍者头子狞笑着,目光如同两条毒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轻叹道,严穆的杀气已经从心头逼了上来,“希望你们不要怪我……”
晚风在暮色中呼啸。
粼粼的波光倒映出血的预言。
“上!”忍者头子一声令下,“嗖”地一声向我砍来。
然后,其他人也是“嗖!”“嗖!”“嗖!”“嗖!”“嗖!”“嗖!”
“咦?”我不解地看着向我冲来的六个身影,不解地自言自语,“明明是六名忍者,为什么会有七声嗖呢?”
那六个白影,如同一群白色的飞鸟,直接问我取命。速度之快,我还没来得及躲闪……
我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场!
“都、给、我、停、手!!!!!”空气仿佛爆炸了一样,最后一声“嗖”变成了巨大的吼声,第七个身影横在了六名忍者前面,卷起一阵狂尘。
我和六名忍者都大惊失色。此人正是教师第一胖子,人称咬不死不放、骂不死不休的政教处主任,老田!
老田挺着麻袋大的啤酒肚,笑里藏刀地说:“你们几个是几班的?”
一名白衣忍者愣了愣,说:“三十六班的。”
“哈!”老田笑道,“撒个慌都不会撒!三十六班是自习教室!”
“看你这智商!”忍者头子瞪了那名忍者一眼。那忍者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们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不急。你们为什么打架?”
忍者头子用打刀指着我说:“他是个通缉犯!”
老田说:“哦?有这事吗?”
忍者头子不怀好意地笑道:“怎么?学校出了这么大事,您不知道吗?”
老田说:“哦……知道知道……当然知道了。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堂堂政教处老田,天天为学校操心,日理万机的,岂会不知……抓起来,抓起来!”
六忍都流露出欣喜之色。真是喜出望外啊!
“好!谢谢老师!兄弟们,直接用‘那个’!”忍者头子道。
“老大……真的要用‘那个’吗?”那名刚刚被骂作智商低的忍者愣愣地问,“那会一下子耗尽我们的全部气力。”
“啪!”忍者头子给了他一个耳刮子,“要不怎么说你智商低了?现在要的就是速战速决。让他逃出去,我们连最后一次机会都没有了。快!用那个!”
老田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只见六忍同时闭上眼睛,用手指把一张道符抵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道符很快燃成了灰烬。
六忍同时睁开眼睛:
“超忍术·天地·杀生阵法秘文字!”
就在那一瞬间,六名忍者和他们的打刀一同,化作了六条白色的电龙,狂暴地向我杀来。强烈的亮光几乎湮没了夕阳的红色。
我镇定自若,身形一闪,跃到十米之高的树梢上。然而一条电龙调转方向,把我所在的树梢抓得粉碎。我却又已躲到令一树梢上。
够了!
“我已经没时间跟你们躲躲闪闪了。就在这里决意生死吧!”我豪情万丈,拔出了肩头的“忍刀”天照,向着六条电龙砍杀过去。
“轰!”“轰!”“轰!”小树林被炸得支离破碎,天地间弥漫着烧焦味。
N久后……
老天放下手中的报纸,打了个哈哈,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表,站了起来,拍拍大屁股上的灰尘,说:“打完了吗?”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鸟语之声。
看着在地上痛苦地打滚的白衣忍者,我说:“嗯,打完了。”说罢也吐出一口鲜血。
老田问:“谁赢了?”
六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连忙说:“我。”
老田说:“你们输的,留下打扫卫生。你,跟我去政教处。你已经受伤了,别想跑的了。”
路上,我真诚地解释道:“老师,我们真的有仇,一时意气,所以在校内打架是迫不得已。我再也不这样了。”
老田不愧是主任,一针见血地否决了我的意图:“你还想在这上吗?”
我只好说:“想。”想个屁。
老田边走边说:“我看你发型就知道你是个好学生。你怎么能跟那几个混混一样?你来学校是干什么的?是考学。打架对不对?不对。不好好学习对得起父母吗?对不起。同学之间真的有化不开的矛盾吗?没有。一点小事就大动干戈值当吗?不值当。死了倒是事小,出事事大!万一出个什么事家长找学校要人怎么办?……”
我头晕目眩了,连忙打算他,说:“老师,我会得个什么处分?”
老田和蔼地说:“你是个好学生,老师也不想给你啥处分。但学校为了你的事操了不少的心,交一万块钱教育管理费就行了。”
“一万?”我惊叹道。
“怎么?你家连一万都没有?连这点诚意都没有,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学生。我看你连那些混混都不如。”老田脸色一变,掏出钥匙打开了政教处办公室的门,说,“你跟我领个开除学籍的单子,周一就不用来了。课本、被褥,都拿走。别留在学校。”
见我没什么反映,老田补充道:“明天开个‘违纪学生欢送会’,你别忘了参加。”
违纪学生欢送会?开什么玩笑!我想了想,想要故技重施:“主任,你会后悔的!副校长是我大爷!!!”
老田一听,乐了:“大爷?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老田。陈主任已经告诉我了……”

17

自从知道自己惹了副校长的侄子后,陈主任面色蜡黄,食欲不振,消化不良。每当有人劝他“陈主任你别因为工作累坏了身子”,陈主任总是很有风度地叹一口气,笑而不语。
终于他等来了一个好机会,买了一大堆脑白金、盖中盖、茅台酒、购物券,到副校长家登门道谢。
据说,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陈主任:“请开一下门。”
副校长:“谁?”
陈主任:“我,小陈。”
副校长:“哦,有什么事就在门外面说吧。”
陈主任:“……”
副校长:“我现在很忙,要处理些文件。你有事就说把,别逼我说有屁就放。”
某女人:“谁来了呢?校长哥哥,你穿好衣服我去开门好了啊。”
副校长:“藤兰,不用开门。我们做好我们的事。听他说。”
陈主任:“前几天的事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您侄子。”
副校长:“算了……纳尼?侄子?什么东西?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啊,不。我没有……一定是冒充的。可恶,这样的学生……还有,小陈,你在学校混了这么多年了,又是教语文的,该有些辨别是非的能力了。不要总是麻烦我,我是副校长,很忙的。”
陈主任:“臣知罪。”(可恶,臭小子,看他那熊样就不会是副校长的亲戚!)
副校长:“这事也闹得蛮大的。有机会你把那学生领给我看看,我亲自把他劝退。”
陈主任:“是是是。您忙吧。”

18

就这样,陈主任和他的同事们开始大力搜捕我。甚至有人提供情报说,餐厅门口有我的照片和通缉令。陈主任当即下令,把通缉令《通缉此忍者的刀》改为《通缉此忍者的刀以及人》,并在全校发行一千份,允诺奖励班级量化分三分,以全力搜捕我。
一时间,学校的课余活动呈现出空前的繁荣。
遗憾的是,陈主任还没来得及捉到我,我就要被老田送上“断头台”了。

第二天的“违纪学生欢送会”开得很隆重。
主席台上用红色的大布条贴着会议的标题,布条下面,放着几十张桌子,桌上有矿泉水,显然是给领导准备的。而我,被五花大绑,可怜地站在主席台中央,看着主席台下熙熙攘攘的蚂蚁般的学生们。他们自然是对我议论纷纷:
“听说他是因为打群架被开除的。”
“什么啊。听说是单挑。”
“不对不对。我们宿管老师说他夜闯女宿舍,结果刚跳进一间屋子,就被扫厕所的大妈发现了。他跳进了马桶里……”
“你看,还穿着夜行衣呢……都要被开除了还不忘了装×……”
……
纠结地在主席台上晒了半个小时,该来的领导终于来了十分之七。这时,主持人发话了:“欢送会进行第一项,请旗入场!”
十分钟过去了……
“欢送会进行第二项,升国旗,唱国歌!”
十分钟过去了……
“欢送会进行第三项,宣读学生罪行!”
这明显是很受重视的一项,台下的学生欢呼了起来。我背后的一位领导带头鼓起掌来,整个操场欢天喜地,热闹非凡,不愧是欢送会。
这时一个胖胖的政教处老师走到话筒前,“喂喂”地试了音,然后津津有味地读起来:“学生操十三郎,男,二十五岁,进行过的违纪行为如下。一,携带凶器上学,谋杀老师。二,男女共同进餐,搂搂抱抱。三,辱骂老师,屡教不改。四,认错态度不好,还是屡教不改。五,冒充高层领导之亲戚,攀龙附凤。六,穿奇装异服,灵魂腐化。七,不肯虚心缴纳教育管理费,偷税漏税。八,破坏树木,损害地球。九,打架伤人,滥杀无辜。十,恐吓老师,目无尊长。十一,出言不逊,脏话连天。十二,随意跳墙,弄脏墙壁。十三,偷学校厨房的菜刀,意图险恶。十四,贴小广告,牟取暴利。十五,不跑操不请假,成何体统。十六,对老师撒谎,心理阴暗。十七……二百五十一,午不归宿,毫不检点。二百五十二,带六名校外人员进校,打砸抢烧,酿成惨剧。宣读完毕!”
台下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我听得想要吐血。
然后,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好意思大家。由于学校领导只来了十分之七,下面的项目推迟进行。接下来为免大家无聊……重新进行这三项!!”
于是。
“欢送会进行第一项,请旗入场!”
十分钟过去了……
“欢送会进行第二项,升国旗,唱国歌!”
十分钟过去了……
“欢送会进行第三项,宣读学生罪行!”
“……宣读完毕。”
“不好意思大家,由于学校领导只来了十分之八……”
……
……
“不好意思大家……”
……
……
折腾了半个上午,我正汗流浃背地想要不要咬舌自尽的时候,主持人终于说:“好了,副校长老师也来了。只差一位领导了,不等了。下面由政教处主任田老师宣读开除公告!”
一阵尘埃飘飞起来,老田刷地一声出现在主席台上,缓缓念到:“本校政治××年××号,查高二某班学生操十三郎,由于……但政教处念其改过态度较好,罪不至死,经商议决定,予以开除学籍处分!”
刚念完,一阵冷气包容了整个主席台。使得浑身是汗的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台下一片哗然。学生们分明看见,六个白衣忍者降临到了主席台上。
“你……你们是谁?”我听到一个厚重的声音,由于被绑着不能转身,我猜是坐在我正后方的副校长的声音。
“哈……九零五二……真是天助我也!”忍者头子狂妄地笑道,“没错,你的功夫是高,即使我们六个联手用了超忍术也还是败给了你。可是今天,被这帮白痴捆着,你插翅难逃了!”
“嗖——”在场的人还无所反映,一枚手里剑已脱手而出,闪电般向我飞来。
我闭上眼睛,心想,逃了这么久,下场最终果然还是死。
然而,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并没有来到地狱。同时我听到了全场哗然的声音。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的背影站在我身前,为我挡住了那枚凶狠的手里剑!
“副……副校长……您这是?”老田的思维一下子乱成了一个团,“为什么要救他?这个学生冒充过您侄子,死了不正合您的意么?”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连台下看热闹的王有踹都不由得像女人一样惊叫起来。
忍者头子呆在原地,口中念到:“这个男人……好快的速度。这么快的速度……”
其他五个忍者都按捺不住,拔出打刀向副校长冲去,而忍者头子仍然在自言自语:“这么快的速度……只能是……杀生门的人!停!!!”
可是,五名忍者已来不及收手,都向副校长攻去。副校长轻轻抖身,把肩头刺入的手里剑抖落在地。然后,在短短的一秒钟里,他用手掌向忍者们连攻十七下,速度之快,肉眼难辨。我还好,而台下的外行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啊——”五忍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打飞了。
可我和忍者头子都看明白了,那分明是“东京鬼切流”刀法。世上会这个刀法的只有三人,一个是我死去的师父,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二十年前就离开了杀生门、独自闯荡天下的我大爷!
我操……
副校长真是我大爷……
“大爷!……”我一下子跪倒在地,眼泪暴雨般地飘下来。
大爷捂了捂肩头的伤,缓缓回过头来。
那熟悉的眸子,那慈祥的眼神,那阔别二十年的亲情!
那一瞬间,是多么短暂,又多么的永恒!
“苍十三郎……”大爷好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深情地看着我。
这时,喇叭上适时响起一首歌,《感恩的心》。
在这煽情的音乐中,大爷缓缓地说:“十三郎啊……不要怪你大爷。当年你大爷实在受不了杀生门刀光剑影的生活,逃离了杀生门。逃走之前偷走了你师父准备传给你的村正妖刀。后来,我迫于生计,在中原开了一家菜刀厂,结果收效极好。村正牌菜刀甚至成为了国家免检产品。后来,你十岁生日的时候,我还寄回东京一把,作为给你的礼物……”
我流着泪,恍然大悟。难怪厨房里有那么多村正妖刀,原来副校长就是卖菜刀的!
大爷哽咽了一下,继续说:“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杀生门的追杀忍者在几年后找到了我,令我回去,否则就是死。我当年武艺不精,打不过他们,就一直逃,一直逃,来到了这所学校。妈妈的,我在这里受了大罪,又是扣分又是批评,比在杀生门还危险。想逃又逃不出去。后来,我只能当了这里的老师,一混就是十几年……可是没想到的是,十几年后的今天,你也走上了你大爷的老路。当陈主任说,有个穿忍服的傻×冒充您侄子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没想到真是你。我本想暗中帮你,又没想到今天出现如此危急的情况,差点就害了你啊!……唉,都怪你大爷的,都怪你大爷的!”
说完这些,《感恩的心》也完了,气氛一下子沉下来。
大爷脸色一变,一股杀气包住了那个仅剩的忍者头子,令他完全不能动弹了。
大爷说:“你还要杀我侄子吗?”
“什么??”忍者头子一骇,“杀他??我什么时候要杀他了?”
“你还不认账!”我哽咽着说,“一直是你们六个在追杀我!”
忍者头子愣住了,晶莹的泪流了下来,他一下子跪倒了。
这时,主席台上碰巧响起了许嵩的《认错》。
他抽泣了几下,才慢慢地说:“我们……我们从来没想杀你啊!是上头的命令,要我们把你抓回去,做新一任的掌门!”
“啊?!”我险些晕倒。老子千辛万苦,跋山涉水,逃了那么久,竟是在逃开这般好事!
我逃离杀生门,就是因为自从师父死后,杀生门制度腐朽;各派纷争,自相残杀。我一直想要秉承师父遗志,改变这个局面,重振杀生门。可是没有机会,反而受到那些权势的压迫。可是事实上,我的梦想早就可以成真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融洽,我们和台上的领导相互介绍,相互握手。
经过商量,大爷还是决定留在学校。毕竟他年纪大了,不想再回到江湖。而我将回去,做一个像师父一样优秀的掌门。

19

转眼便到了告别的时刻。
“大爷,等我把杀生门治理好了,我回和二蛋(那个不可一世的忍者头子)一起回来看望您的。”
“呵呵,杀生门的未来就靠你们年轻人了。”
然而,就在我想说“再见”的时候,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万众期待的最后一名领导终于来了。现在领导已经来了十分之十!他就是我们敬爱的高二二部的陈主任!”
“哈哈哈哈哈!……副校长大人!”陈主任气喘吁吁地冲上主席台,满面春风,他指着我,狂笑道,“副校长大人!对!就是他!!就是此人冒充您侄子的!我找了他好几天!苍天有眼!他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个傻×!!哈哈哈,大人啊,要不我帮您教训教训他!!”
大爷笑着对旁边的老田说:“小田,拜托了。”
“喳!”老田说完,一脚踹在老陈身上。
那强烈的气势,震起了一道光波。
“嗖——”陈主任像一枚炮弹飞向了万里无云的碧空。空中叽叽喳喳的小鸟们听到了这样一串话:“哇哈哈哈!!哇哈哈哈!!我立了大功了!!我立了大功了!!我要升职了!!我要升了!!……”
陈主任带着“我要升了”的巨大回声,升入了无尽的苍穹……

番外

大爷还是决定把我送到校门口。
“唉,陈主任平时挺优雅,口碑也不错。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人……”大爷帮我拎着一个包裹,向校门走去。
暖风徐徐吹着大爷的白色衣领,如同天上浮动的一小块云。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大爷。”我把包从大爷手里接过来,“他前几天还体罚了我呢……”
突然,天上那一小块云由雪白变得煞青。
“他真体罚你了?”大爷有些气愤。
“没有……”我笑着说。
我们谁都没注意到,那块云变回了白色。
“……那是不可能的。”我补充道。
白云又变成了青灰色。一道巨大的闪电撕破苍穹,从天而降,把我和大爷劈得渣也不剩。
五秒后,陈主任从天上掉了下来。他虽然已经咽了气,手里却扔死死攥着一张纸条:“保证书……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END——

后记

当时正处在对学校最不满的时候,一心想着逃学。有一天,我梦到自己躲在教室后门,成了忍者,却还是被检查午休的干部抓到。哭笑不得地醒来,就有了这篇小说。第一次不打草稿,写到凌晨一气呵成。很爽。

《法奥斯假日》

我是青木软件公司的职员,最近完成了我执刀的“青木英语大词典”,完成了我全季度的任务。因此公司批准我在这个季度剩余的一个月的长假。说实话这是我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得到这样长的准假,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
我最终决定像那些事业有成的人士一样去一个优美的地方度假。本来选定了夏威夷,但考虑到可能会倾家荡产,我决定去新加坡住一个月,那里的环境还是不错的。而且出乎意料的便宜。
真是太无语了,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买的机票是4月1日的,发现时退票已经来不及了。撕票……那就太不划算了。果然不愧是愚人节的航班。在前去新加坡的飞行开始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客机屏幕上的“From 德州 To Singapore”突然变成了“From 德州 To False,愚人节快乐”。于是客机内骂声一片,大部分旅客是山东佬,用山东话骂得客机工作人员体无完肤。骂了十余秒后我们才发现中国航空早有准备:音响里响起“尊敬的乘客,为避免斗争,所有工作人员均已跳伞,客机可以无人驾驶,祝您旅途愉快!”
“愉快个屁!”我往音响上啐了一口泡泡糖。法奥斯是什么地方根本没听说过。万一是什么荒岛,还可能遇上鲁滨逊啥的?

当我在跳伞还是不跳哪一个更高贵的问题上挣扎的时候,多数乘客已经从天而降了,最后只剩下我自己。……终于我决定跳伞了(不就是浪费张机票吗),这时飞机刚好抵达,降落了。
男子汉大豆腐,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确定,我要在这里度假一个月。(事实上等我下了飞机,看到飞机自动返回了,附近又没有机场,一个月内是回不去了。)
果然这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下了飞机,一眼望去,有人有房有沙滩有椰子树,是个风景秀丽的东南亚度假小岛。之后我开始怀疑世界观了——当地居民告诉我“这里是非洲”,我差点晕倒,哪有非洲人说汉语的啊……还长得一副黄种人的模样……
不管这么多了。恋恋不舍,看着客机幸灾乐祸地喷着青烟消失在天际,我决定先找个旅馆住下——最好是靠近海的。
在招呼taxi之前我找到了小镇上的一台自动售货机。当我选择了“Cola”并放入相应的五枚硬币后,掉出的商品不是“可乐”而是一双叫“Cola”的袜子。服了……我收好袜子,趁附近没人狠狠给了售货机一拳。
我终于叫到了一辆计程车,告诉胖胖的、很像猪肉贩的司机大叔我要去靠近海边的旅馆,然后利索地上了车。上去后我发现连车座都没有,只好蹲在那里,问司机“车座去哪了”。我还发现司机也是蹲着开车的,他笑笑说:“法奥斯的计程车都每车座的撒!”没想到东南亚还有这样的风俗,这比用手抓米饭还匪夷所思。
过了一会儿,车已经行驶到海滩附近,司机把车停下对我说:“车出了点问题你先下来。”我便下了车,伸了一下懒腰:蹲那么久了,腿都麻了。伸完懒腰才发现车已经拍屁股走人了。
“等等我,等等我!”我向着它远去的方向大叫。
我提着行李箱向房屋群走去,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中等大小的旅店(其实也够远的了)。“得救了!”我欢呼雀跃地冲过去。
穿着裙子的男服务生让我开始觉得这里不是东南亚也不是非洲而是苏格兰。他问我:“先生,要住店吗?”
“是的,还有空房吗?”
“三楼10元,四楼100元,五楼1000元,六楼10000元。请到相应楼层的服务台付款。”他微笑着说。
我顺着楼梯爬到三楼,掏出信用卡说“我住30天”,随手就签了字。结果票据上赫然显示:付款300,000元。我惊讶地抬头一看:六楼!我咬咬牙,妈的,钱是王八蛋!不过后来我才知道这里的每层楼都叫“六楼”,这也是他们的习俗。
“606房间,这是您的钥匙。”女服务生温柔地把钥匙给我。
我匆匆找啊找,发现最小的房间号就是607了,回到服务台我惊奇地问了这个问题。她温柔地说了一句让我很吐血的话:“我骗您的,呵呵,是608房间。”-_-。
进了房间,觉得卫生条件还可以,中档标准,可惜价格太坑。
我焦急地打开了标有“WC”的小门,发现后面并不是厕所,而是一个小柜子,板面上放着一张纸条,写着:
Sorry,we have no WC!
我飞快地跑出去,折腾半天找到了个公共WC解决了问题,回到608才发现上当了——原来我的“Kitchen”就是“WC”!
我居然还满怀期待地点菜,因为太饿了。服务台处的女服务生来送饭,她敲开门,对我说:“你看这样行不行:算了吧。”转身离去。
“怎么算了,我的饭呢?”
她头也不回,温柔地道:“你先自己找点东西吃吧。”
Kao……老子不吃了……
我愤愤地倒在床上,心想我真是到了个鬼地方。法奥斯到底是哪儿啊……想了一会儿觉得床板很烫,连忙下床,仔细一看,这是一个暖气箱……我明白了:那么那边那个暖气箱一定是床了!我把被子搬过去,倒下呼呼大睡。当我一头是汗醒来才知道这个也是暖气箱……
我把被子铺在地板上,艰难地度过了第一个晚上。我还做了一个短短的梦,梦到我回家了,吃着饭,睡着床,别提有多高兴了……

早晨醒来,强烈的阳光又把我拉回了残酷的现实,我还要在这个岛上磨练29天。塞聂卡说过:真正的伟人,是像神那样无所畏惧的凡人。好吧,我一定要在这个充满骗子的冒牌货的地方活下去!
壮丽宣言脱口而出,然而我发现自己躺在马路边上,旅馆不翼而飞。
旁边一个老太太告诉我,这个旅馆白天搬到东街当菜市场,晚上才会搬回来开旅馆。由于我起床太晚,旅馆早已经搬走了。我真是服了,好像在这里,把一座六层大楼完完整整搬走而不漏下一块砖是一件很easy的事情。
我快步走啊走,终于找到一家KFC,点了两个汉堡。当高瘦俊朗的男店员把两个菜包子端过来时,还没等我发火,他先发制人地亮出右臂上的蛇形纹身问我:“有意见吗?”
我说“很好没意见”,心里想着一个成语:卧槽泥马。
不过至少不用挨饿了,我大口大口吃掉了包子,然后又叫来两个。在我吃完后起身要走的时候,那个男店员拿来一张表告诉我到楼上领礼品。我很高兴,看来运气不会一直都坏啊。我收拾好提包,把它寄放在收银台处,去楼上了。
楼上很破很小,跟下面干净的店面截然不同。一个男人告诉我要用信用卡及其密码来识别身份,但实际上他又扣除了20,000元的手续费,然后给我的不是钻戒、宝马、房契而是一个小熊公仔,只有2cm大。我不爽地到楼下找到店员,他做了一个熟悉的抹袖子的动作:“有意见吗?”
行了行了。我回到收银台处取提包,收银员告诉我“你的包丢了”。然后自觉地指了一下旁边的一个铁牌,上书:
存包处
把包放在别处易丢失,所以请放在这里。丢失自负。
我抓狂地走出KFC,心想安德森上校的金字招牌竟然堕落到这种田地。却发现:这个店,其实叫KFG。
我终于下决心去当地政府报告情况,一个路人告诉我:“别傻了,这里没有政府。”
难怪,我这明白还是有政府好……
之后几天我一直带着大量KFG的包子到沙滩观光。毕竟是热带度假岛的沙滩,风光还是不错的。只是这里上午游客很多,一到14:00人突然少很多。又过了几分钟只剩我自己了。
悲哀。我正想对大海抒发孤独情怀的时候,附近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我欣喜若狂跑过去,发现她大约二十多岁,很清秀,穿着蓝白色的裙子就像天上的海鸥一样。
“你好?”我开口。
女孩疑惑地看了我一下,过了几秒,说:“我们见过吧?”
我套近乎说,是啊,是的见过,在哪呢……
“在一家餐厅,KFG。”
那不是我天天买包子的地方吗?只是没有闲心注意别人。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记住我了。
“是啊是啊,我常去那。”
“呵呵,你从哪来啊?”
我告诉她我是从中国德州来的,以及相关的经历。她说这里是马来西亚的一个小岛,提供旅游观光,但由于政府放任不管,秩序很乱。“几乎没有人不是骗子。”
听到这最后一句,我想:谢天谢地,面前的这位姑娘就是万中无一的不是骗子吧。当时希望以后能和她保持联系,当我的导游,然后进一步发展什么的。
我找到一个话题:“为什么你喜欢蓝色的裙子啊?”
她轻轻一笑:“有意见吗?”
从这一句起我开始精神恍惚。我真是不得不想起那个KFG的男店员。之后我不记得聊了什么,很快逃回了旅馆。晚上梦到我在牵那个女孩的手,发现她手上有条蛇形纹身……
现实是残酷的。第二天我去KFG的时候,那个男店员对我热情多了,甚至坐下来跟我聊天。我问“我们认识?”
他说:“人家今天上班不能穿蓝色的裙子……”
我想起初中时生物老师说过泰国是人妖的乐园,现在我基本判断出面前这位便是妖他妈生的。
从此我再也没有去过KFG,也没有去东海滩。又过了一天,我实在受不了心理压力,干脆搬到岛另一端的旅馆去住。

在西海滩晒了两天我的心情开始好了起来,虽然这里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地山寨。比如这里的这个旅馆(名字干脆就叫“山寨旅馆”),老板告诉我他这没有一日三餐,而事实上他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几个端菜的服务员正从旁边经过。我怀疑这里的人不是说谎不打草稿就是人人都在说反话。
我很快相信了后者,因为在之后我做了一个很白痴的实验。当服务员问我点什么菜时我只说了句“我不要吃南瓜竹,我不要吃烤牛肉”。然后服务员瞪了我一眼,很快端上来了上述两样菜。我欣喜地以为我找到规律了。
不过第二天我就为这一草率的定论付出了代价。我在从沙滩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混混。他们挡住路还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话。
我有点害怕,想说“我不想找事”,刻意很诚恳地、点头哈腰地挥挥手:“我想找事。”
一秒后,我挨揍了。
挨揍的那一瞬间,我想起离回家还有17天。

可能你要问了我为什么不跟家里联系。其实我早在第一天晚上就在打手机了,只是没有打通,郁闷。第二天手机丢了。后来在我明白了手机对于一个煎熬度日的人的重要性、去买手机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要买山寨机的准备,不出所料这里有来自中国大陆的各种奇异手机,包括德州制造的“Nakio”,我买了一部N95(Nakio 95)。
我拆了N95的包装盒发现里面是N2850时并没有惊讶,这就是习惯成自然吧,不过这N2850的外壳是木头制的还是把我吓了一跳。
也好也好,木头被海水冲走了不会沉下去。
我发现用这个手机发短信的命中率只有30%左右。我发给小雪的“晚安我爱你等我回来我们就订婚”得到的回复时来自一个陌生号码的“傻×,我×你×”。我气恼地回复“我谁啊我×你××的××”。
结果这条成功地发给了小雪……
其他号码都记在已经丢了的手机里,这下我彻底和家人失去了联系。
孤苦无依地睡着吊床、啃着半生不熟的牛筋,翻着从地摊上买的《哈利波特与夜壶》,我又捱过了几天。
我知道再这么住几天我会在回家前回老家见阎王爷的,所以还是在一天夜晚出去走走。我相信同样说着流利汉语的人呆在一起不会是完全不可理喻的,于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在沙滩边上找到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年轻人。打过招呼之后他告诉我“也是从中国来的”。
我大喜过望。他继续说,他本是一个网络公司的销售经理。由于公司发行的软件质量很垃圾,已经在国内没有销路。现在为了清空仓货来到这个岛上。因为一般卖不掉的东西一般都可以再这里卖掉……
我说我也是个软件工程师,并告诉他只要把包装盒上的功能夸大一点就可以热销了,比如把“收纳500个英文单词”改为“5000个”,而最后一个“0”是封面背景上那只企鹅的眼睛。
果然几天后产品在这里热卖,那位经理很感激我。

终于我的期限满了,从新加坡来的客机顺便把我捎回了德州。一回去小雪就来接我,并说“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于是我把那双“Cola”袜子送给了她。
还有一件高兴的事就是老板在会议上表扬了我,说我设计的软件技术高超,质量过硬,远销国外比如东南亚等地区。我领到了更多奖金,打算下次真的去夏威夷。
很久以后我仍然忘不了那次法奥斯之旅。奇怪,为什么那里会有那么多山寨的东东呢?

-终于完了-

2009

《霜冻日》

CHAPTER 1……9月9日

泡在秋初红叶里的学校还没有褪散夏末的暑气,红色的教学楼沐浴在淡红色的阳光下,像在安静地燃烧。
世界沉浸在校园午休时间的安宁中。
最新的几十张报纸都被白露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它们凌乱地洒在桌上地上,满纸是汗。
白露终于没了耐性,心想大中午来这里找还不如回宿舍睡觉。唉,我真傻现在宿舍已经关门了……
啊……我休息一下吧……她想。整个身体像被暑热蒸熟了一样软在桌子上,夏终市这个破地方真热……
“咯吱咯吱……”白露的脑骨一阵麻木,她听到一阵阵耗子啃冰的声音。算了算了,她想。眼皮已经无情地挂下来,睡意像棉枕一样涌上心头。
“咯吱咯吱……”
白露咬咬牙:哎呀,够了吧!
“咯吱……”
“啊!”白露猛地坐直起来,扯去所有的倦意,“你知不知道教室里现在有两个人?”
“你和我?”教师最后面传来一个很平和的声音。
“……”白露转过身去做出一个强硬的微笑,“没错,司空同学,你可以去外面吃吗?”
司空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和语言,慢慢咬着冰棍走了出去。
哼!白露马上收起了笑容。中午不去睡午觉,在教室里啃那种最硬最难吃的冰棍,为什么我有一个这样弱的同学?
白露深吸一口气心想不值得生这种气,却吸入了一腔灼热。该死的九月,太热了……
她看了半分钟的书,又不得不问自己,刚才我那样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得了吧,像他那种厚脸皮枪都穿不透的……
又过了几分钟,她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司空翻了一下黑色裤带,又掏出一袋那种硬梆梆的冰棍。
真要命!她真的支持不住了,看了一眼时间,趴在桌上,精神马上陷入迷失,仿佛来到了一个很凉很安静的地方,下着雪,然后有许多只雪白的小雪犬围着她高兴地叫……

红叶折射出红色的阳光,耀眼地挑衅着五楼走廊上司空平淡的眼神。
在夏终市一中,连鸟和蝉都懒得叫一叫。午睡的安宁等同于死寂。
司空“咯吱、咯吱”地咬着冰棍,向教室里望了一眼,心想:……
他不由得微笑一下。
突然茫茫天空中一只白鸽飞到对面楼顶,慌乱地拍着翅膀。
司空的微笑立即转入了常有的面无表情。在转变的瞬间,他白色的T恤抖了一下,手里的冰棍滑落在地,摔成碎水晶般的零小碎片。
“呃——”暑气马上又开始折磨他身上的汗。他捂着胸口,望着那只慌乱地在烈日下舞翼的鸽子,小声咕哝:“这颗心还能持续多久?……”

CHAPTER 2……9月10日

沉闷的历史课伴以夏终市的夏天特级的闷热华丽地降临了,九班的教室立即成为令学生叫苦不迭的人间炼狱。那死藤一样的时间线,那乏味的字眼,那老师昏昏沉沉的解说,共同敲诈着白露的脑细胞。
我活不到期末考试啦,白露惨惨地想。
听着历史老师的佛字禅言,白露进入了半睡觉状态。什么破考试统统死在这个末夏吧……
“白露!”
“白露!”
干什么?白露一身热汗地从昏睡中醒来,却发现老师正生气地盯着她,念经般地念着“白露你站起来白露你站起来白露你站起来白……”
切,站就站!白露吐了吐舌头,努力站了起来,颤颤巍巍险些又昏迷过去——就像用筷子撑起了一个包子。
看到历史老师还在怒视自己,白露突然清醒了,脸上火热火热的。
“还有谁犯困,给我站起来!”
白露听了以后觉得有些好笑,试问这个班里有哪位不犯困,哪位又愿意站起来?
教室里鸦雀无声。
历史老师的目光从白露身上向后转移。白露小心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天!那个啃冰棒的傻子怎么站起来了……
“哇哦——”教室里突然充满了朝气,昏沉的气氛被撕成碎片。学生们一个个从桌上爬起来,邪恶地发出嘘声,就像坟包里爬出的骷髅。
白露感到有热汤浇到脸上,烫不堪言。
司空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语无感情地对老师说:“老师我替她站着。”

政治办公室里的时间比历史课还要炎热难熬。墙上“哒哒”的秒针声随着政治老师一顿顿的短句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让人想起半夜许多小偷一起撬锁的声音。
一男一女呆如木鸡地站在母鸡一样的政治老师面前接受“咯咯咯”一般冗长的思想教育。
一个面部猴红,一个面无表情。
“……你们知道作为一个高一学生早恋是十大经典罪恶之一是严重的不良行为会导致对班级乃至学校乃至全社会的风气造成恶劣影响……”
“老师我们没有早恋……”白露第八次可怜地恳求。
“你们有。你们知道作为一个高一学生早恋是十大经典……”
“……”白露侧过眼睛瞪着司空,眼泪滚来滚去。

CHAPTER 3……9月13日

还有四天就是霜冻日了。大概相当于其它地区的二十四节气中的“霜降”,夏终市一般从这一天起天气骤然转冷。
在这个无聊学校夏天的最后几天里可怜的学子们终于有了茶余饭后的新话题。
“司空和白露……叽叽喳喳。”
“哦真的吗……”
“当然啦,那天他们还……”
“哇塞……”
“他们不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了?……”
……
写着写着化学公式或英文单词,白露会看到一颗泪水滴落在手边,然后坚强地拭去它。
白露想,平心而论,司空这个男生真不错了……很会写文章,关注国家大事。一手好字,一手好诗……唉,但是……但是我对他并没有别的感觉了……现在全班同学都认为……唉,我真是要被他害死了……
拭泪间白露发现桌上多了一张纸条。
看完以后不出所料,白露觉得地板在下沉。
“I like your company in my life.
——司空”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希望一生有你相伴……”同桌李暗红翻着词典,笑盈盈地说,“很明显了,司空这小子对你有意思。”
“哎……”白露用头撞着胳膊。
“好吧……我帮你跟他说。他失恋后寻死我可不负责啊。”李暗红爽快地向教室后排走去。
“你说得委婉点,别伤到他……”

司空把纸条传过去以后手一直捂着心脏。现在他已经面色惨白,四肢冷得发颤。
他想,她会的她会的……
这时李暗红笑盈盈地走过来说,小露不喜欢你,你别缠着她啦。
天堂传来悠扬的神乐,浸透了每一升空气。
世界飞快地在眼中升起。
黑色的潮水从天边垂挂下来伤感地坠落眼底。
夏日的天空结成了霜。

CHAPTER 4……9月14日

司空竟然因为听到这个昏倒了。白露真是佩服这个男生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自己毕竟是对不起他。
“你……没事吧……”中午,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白露终于下定决心,关心地问。
“咯吱、咯吱……唔,没什么……咯吱……”司空拼命吃着冰棍,依然稳定的表情中多了一份忧伤。嘴唇依然青灰如霜没有恢复过来。
“我们……可以做普通朋友,好朋友……嗯是吧?”
司空盯着冰棍迟疑了两秒,说:“嗯。”然后憨憨地笑了一下。
白露也强硬地做了一个笑容,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北面窗外的鸽子慌乱地扇着翅膀,像在花很多力气来驱散午间的热气。
夏终市的灼热阳光持续不断地炙烤着大地。

之后白露在司空面前总会尽力做出十分热情的样子来对待这个“朋友”,而沉默寡言的司空也会很幸福地傻笑。每天中午司空咯吱咯吱地啃着冰棍,白露很可能赞赏地说“哇你吃得真好听”。她尽力去弥补这个男孩心灵上曾被自己划下的伤口。
可是司空总是盯着她看。这让她很不适应。
她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书或报纸上。“昨天上午中国科学……”
司空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佛凝固了一般。她觉得有些可恶,算了还是看报纸吧……
“中国科学院成功合成Tb·2R1034放射性远导粒子……”
白露留意到司空还是在直勾勾地看她。
“喂,你……太过分了吧……”白露嗫嚅地说,生怕语气太强再把他吓昏过去。
司空没有回答,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手里的冰棍融化成水。
“哼!”白露把报纸重重地扔在桌上离开教室,心想见过不要脸的人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可是司空仍然没有动弹。
半分钟后突然迸出一句“对不起”。
却发现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就像葬礼完毕的教堂只剩一幅白棺。

CHAPTER 5……9月15日

“昨天中午我身体不舒服于是待在那里没动弹,请谅解。希望你别生气了,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司空“
看完以后白露做出了一个恶心的表情,快速把纸条撕成了碎片。她想我真不该同情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很快她又收到一张纸条。
“希望你原谅我这个罪人……”
这次不等白露看完就被撕成了几块。白露真想大喊,拜托你别再纠缠我了,我需要自由!

CHAPTER 6……9月16日

这是夏天的最后一天了,17日就是霜冻日。到时候,青霜会铺遍夏终市这片被红叶铺满的大地。骤然间凉意袭来,秋天来到。
就在这夏天的最后一天,大雨尽情洗刷着干旱的空气。乌云阻挡了来自天国的炎热阳光,带到了难得的湿凉。
等着我,等着我……
白露向医务室飞奔,暴雨尽情击打着她。
等着我,等着我……

病床上的司空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天的最后一场大雨,就像天国的鼓手细密地拍击着大地。
伴以神女的歌声和庄严的钟声。
多么熟悉的声音……他想。
病床周围站着众多沉默的医生和老师;床头上伏卧着一只白鸽。
突然他看到窗外一个飞奔而来的身影,浑身浇满了雨水。
这么个傻姑娘……他微笑了一下,辗转过身去,手按在床头的一个日记本上。鸽子轻轻走到他的耳边,亲昵地卧下。

“白露,他已经走了……”
“他的心脏竟然一直处于冰封的状态,冰的低温得以使他早已死去的心跳动……”
“所以他必须保持较低的体温才能维持心跳……”
“夏终市太热了,他霜冻的心彻底解融了……”
无数钟感觉像白蚁一样涌上心头,白露走出医务室。
她感觉外面很凉,抬头一看,下雪了。
霜冻日提前一天到来了,炎热的夏天结束了。

《××科技报》
中国科学院成功合成Tb·2R1034放射性远导粒子,并用它进行了一系列低温实验。实验表明这种粒子在低温下可以强制细胞进行生命活动……但是这种粒子非常难以合成,大约需要一百年才能合成成功。
迫于媒体压力,专家终于承认他们曾对一位古人的遗体做过该实验,并成功。可是他逃离了实验室……

白露放下报纸,泪流满面。她慌忙拼凑起那张未看完的纸条的碎片。
“希望你原谅我这个罪人。如果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我愿意再等一百年。I like your company in my life.
——孙中山“

附:司空的日记

9月9日 炎热
今天是重阳节。夏终市的重阳节没什么气氛。……
另外今天中午我看见了一个看报纸的女生。开学以来我还没有一个朋友,我希望和她交朋友。但是这里太热了,我的心又开始解冻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
9月10日 闷死人
听说到了“霜冻日”,这里就不会这么热了。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要忍受高温的折磨。
今天白露被罚站了,原因是不好好听讲。老师是对的。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以后怎么为我国效力呢?当时想起革命时那些朋友,同甘共苦的,我决定和她一起站着,于是我就趁机站了起来。没想到学生对我这个行为很感兴趣——政治老师更有兴趣,说了一大通,什么“枣恋”之类的,我没大听明白。
9月13日 还是热啊
今天我用外文给白露写了一张纸条,“I like your company in my life.”意思是“在生活中我喜欢你的友谊。”没想到有人告诉我白露讨厌我(“不喜欢我”),我很伤心。当年连宋太太也不敢这么说我呀!
原来我这么讨人烦,唉!
9月14日 热!
今天我的心又出问题了,中午那一会儿特别热,它竟然停止跳动了。等我恢复了,白露已经发火走了。还说“你太过分了”。我真不明白我哪里过分了。现代的学生的话真难理解,交个朋友真难。
9月15日 不用写了——热
今天我给白露写了道歉信,想当年我写革命反思的句子都用上了,可她还是生气。唉,我就这么一个朋友,现在也没了……
这下我算是明白了,现代人所说的交朋友都是要谈恋爱的啊!不谈恋爱的话男女是不能交朋友的。交个朋友就要谈恋爱吗?老子在临时政府成立时没这样规定啊……
9月17日 终于下雨了
今天终于下雨了,可是我的心脏已经受不了这的高温了……

-完-

2020/11 本文写于中学,出于恶趣味有些今天看来的敏感内容,已适当和谐。

《孤竹君之望》,砂仁贩的故事

预警:本文有一些脏话。

一场秋雨把傍晚的天空洗刷得明净无云;金黄是叶子瘫软在水洼里。
孤竹君缓缓抬起忧郁的目光,看见众雁南归。
秋风撩起他染得雪白的头发,掠动他纯白的长夹克,使他溶入背后的秋景,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古代诗人的儒雅之气。
空气中出现了他深沉的口音,是一种标准的、英气逼人的普通话,
“他妈的隔壁,今天的花生仁又没卖出去!”
孤竹君懊恼地甩了一下柔顺的白发,之间晚霞降临,行人纷归。
地毯上的砂炒花生仁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作为一个专卖砂炒花生仁(以下简称砂仁)的小贩,入秋以来销量一日不让一日。孤竹君认为应该在政府部门宣传一下才好。
“他妈的隔壁,我得给镇级人大代表反映!”

第二日清晨,天高云淡,秋高气爽。
孤竹君换上了一套淡雅的白色袍子,理顺了长发,腰佩一块白玉,手持一柄写有“竹友”的折扇,搭公交车前去人代会场。
一小时后他又返回家中,扬了扬柳叶眉,自言自语:“我他妈忘了……”然后抗上一大麻袋砂仁,又搭了一趟公交车去了。

终于,他以一种儒气逼人的步子慢慢走入会场,那么慢,那么柔和,让旁边的看到他的人想起山涧流泉……他一直微笑着,左手自信地扇着折扇,右手则潇洒地扛着一麻袋砂仁。
主席台上的人大代表是庄。
在众目睽睽之下,孤竹君径自走向主席台,肩上的麻袋格外显眼。
“您是……”庄慌忙问。
“我他妈是孤竹君,妈的。”
“你是干什么的?”
“我他妈是……”孤竹君冷笑一声,收起折扇,把肩上的麻袋卸到地上,“我他妈是,砂仁贩。”
一瞬间在场数百人都流露出惊恐之色,屏住呼吸,冷汗哗哗的。
庄险些晕倒在地。镇上近年太平,所以会场没有安排保安。今天竟然有杀人犯这样大摇大摆找上门来。……郁闷!
庄问,“你……你杀人多久了……”
“我他妈的砂仁有一年多了吧。”孤竹君愤愤地说。一年多了都,很多砂仁都已经发霉了还是没有人买!哎。
“杀人多少?”
“砂仁就面前这些。”孤竹君又冷笑一下,看来看周围的人,同时指了指身边的麻袋。
会场沉寂了十几秒。与会者的目光畏畏缩缩地望着这个麻袋,迟钝地做出一个判断:里面装的是炸药……他要炸我们……
“今天你非要杀人不可吗?”庄努力做出友善的表情。
“我就是为砂仁的事而来。”孤竹君低下头,又打开折扇,优雅地一挥。“昨天没有一个人去,我他妈只好为这个事亲自来了。”
孤竹君抑郁地微微一笑。
“你……你想怎么样?”庄小心地问,一幕幕惨象展现在他的脑海。
“我他妈的就是要让全镇人知道,我他妈的砂仁与众不同!”孤竹君拎起麻袋走上主席台,“大家尝尝我的砂仁吧!”
看到孤竹君已经把“炸药”拎上了主席台,很多人站了起来,然后颤抖着坐下,小声念叨,“别冲动。”“别冲动。”
“等一下!”看见孤竹君把麻袋拎来,庄急了,“凭什么?给个理由先!你凭什么杀人?你为什么要杀人?”
庄咽了一口唾沫,又力有余而气不足地补了一句,“你不知道杀人是不好的么……”
“砂仁哪里不好了?”孤竹君突然仰起脸,眼中掠过一丝红光,“我家世世代代是砂仁贩,现在我八十岁的奶奶他妈的还是砂仁贩!我妈他妈和我他妈从小就是砂仁贩,我们祖祖辈辈热爱砂仁,也真心喜欢砂仁。我他妈以砂仁为生计啊!”
“……”
“好了……尝尝吧!”
孤竹君把麻袋提到主席台的桌子上,桌前那位乡镇干部吓得面色死灰。
庄的秘书从主席台后走了出来,手中还战战兢兢地捧着茶杯,小声说:“镇警察来了——”
庄和在场群众仿佛绝处逢生。
孤竹君正在解麻袋上的绳结,看见秘书手中的茶杯,淡雅一笑:“狗 X 的,我不喝镇井茶,我喝龙井茶。”
之间一个指挥员带着几个便衣警察从偏门进来。每个便衣警察手中都提着一个箱子,里面是拆炸弹的器具和防爆装置。
孤竹君又想开口,只听见指挥员指着便衣们说:“看,我带来了这么多镇警察。”
这是警察们把拆弹盒端到胸前,等待行动。刚过了中秋节,拆弹盒都贴上了精美的装饰画,犹如一个个包装盒……
孤竹君恍然大悟,英俊的脸又微笑了,说,“这么多盒镇井茶……我他妈的怎么好意思……一盒就他妈够了。”
庄已经观望了很久了,这时他插嘴道,“你不要杀人了。”
“为什么不要砂仁?” 孤竹君说。
“这样,我们做笔交易。”庄说。
“你要用……镇井茶交换我的砂仁?” 孤竹君说。
“对,如果你不要杀人了,镇警察们就会放你一马。”
孤竹君很高兴。用砂仁换些茶来喝,还可以把自己的砂仁推广出去,实在是很划算。于是赶紧拆麻袋取砂仁。
在场者都吓坏了。这个杀人犯显然是要取出袋中的炸弹啊!完了完了……
指挥员立即发号施令:“快!我们要拆弹!”
麻袋还没有解开,孤竹君突然停下,仰起脸生气地说:“他妈的隔壁。怎么?光要砂仁还不够,还要柴鸡蛋?你以为镇井茶他妈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看见便衣们还没有动手,指挥员急了:“快!拆弹啊!”
孤竹君轻蔑一笑:“好吧,给你柴蛋!”他的口袋里刚好有两个柴鸡蛋,早晨时间仓促没有来及吃,就装在了口袋里。这时他掏了出来。
“停!!”便衣们刚要冲过去,突然听见指挥员破喉大喊,“小心!他拿出了引爆器!”
便衣们突然停住脚步,险些栽过去。
孤竹君笑了笑,伸出手中的两个柴蛋:“你们他妈的不是要柴蛋吗?”
指挥员慌忙说:“不拆了,别冲动,不拆了,我们错了……”
“不要了?我草,早说。还是给你们些砂仁吧!” 孤竹君把两个柴蛋放在桌子上,又去解麻袋。
这时庄对指挥员使了个眼色。指挥员注意到了桌上的“引爆器”。
庄有意大喊:“你想杀人多少啊?”
“别急,你们每个人都能尝到我他妈的砂仁……” 孤竹君高兴地抖了抖肩膀,坏笑了一下。
趁孤竹君分心,指挥员一个箭步冲上主席台,拿起两个柴蛋就跑。虽然他惊奇地发现孤竹君并没有在意,但局势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他高高跃起,横着飞破窗而出。(忘了说,会场在 6 楼……)
在场的群众被指挥员舍己救人的精神感动哭了。
孤竹君看呆了。
“他已经没有引爆器了,我们上吧。”

“镇法院一审判决如下:孤竹君犯勒索罪,恐吓罪,故意杀人罪,多次利用蛋状凶器杀人。判处孤竹君拘留一天,罚款五十元整,没收全部凶器。”
“他妈的隔壁了,” 孤竹君优雅从容地从派出所走出来,“砂仁没他妈宣传出去,倒是给没收了。”
他抑郁地抬起头,看见落叶纷飞,众雁南归。
他肚子咕咕叫着,这个秋天更难熬了。
“原来青春是如此的伤痛啊……”

~END~

后记

多年来,玩网游时用ABC输入法打“我要杀人!”时,总打成“我要砂仁!”于是……

《三的世界》

他在十五岁时喜欢的那两个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那时,他是一个个子很矮、很不起眼的男生,只有偷偷回过头才能看见他们俩,然后心里乱糟糟的,像个喝了酒的诗人。
他喜欢的她,眼睛明亮、性格温柔,学习又好,个子很高,而且是班长。而牠,是劳动委员,脾气很好。
他常常幻想和她、牠一起生活的日子。
然而,那再也不可能实现了。他没有找到机会接触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或者说没有勇气。他们都已经长大,他已经不再是个小男孩,而是急于成家的半老男人。他喜欢的那两个人,也早就没有了联系。
“我都帮你联系好了,”老妈说着,帮他系正了领带,“这次一定得抓住机会。”
他叹了口气,拿起那两束玫瑰出了家门。
这次相亲约好了在公园里。他下了出租车时,另外两个人已经到了。女孩名叫李葡萄,好孩名叫张梅磊。
“你好,葡萄小姐,你好,梅磊足临。”
“你好,王刚先生,你好,葡萄小姐。”
“你好,梅磊足临,你好,王刚先生。”
三个人相互之间还是很有好感的。王刚先生是个小公司的经理,也算一表人才;李葡萄小姐是个私营服装店老板;梅磊足临是个老师。
“呃,你们喜欢什么样的生活?”王刚请他们坐在公园椅子上,问。
“我先说,”李葡萄说,“平平淡淡才是真。”
“说得很对,我也是这种人。”王刚心中很高兴,“梅磊,你怎么看?”
“平平淡淡……也好。”梅磊说。
李葡萄脸红了,看着脚下:“那我们三个就……”
他们在一起了。
王刚的生活变得阳光起来,原来爱情是很简单的事。周日早晨,她和牠已经在楼下喊他去逛街,他拿起包飞速下楼。三个人就手拉手去打车了。公交上还有好几组情侣在谈情说爱,因为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你真的很美,我的心已经坠入爱河,愈演愈烈,不能自拔,”王刚抱着李葡萄,然后去抱梅磊,“你也很美健,我爱你们。”
“我也爱你俩!”李葡萄很感动。
梅磊笑笑,任他们抱着。
“我们三个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王刚说。
“没错!”
李葡萄要他们一起去看看衣服,她很懂也很喜欢这个,决定帮梅磊换一身更加美健的新衣服——牠一向太简朴了。
“我……”梅磊不善言辞,却感动得流下了眼泪。他们真的是好人!他控制不住,就在购物城的门口吻了李葡萄,他们的舌头纠缠了好几分钟。在此过程中,王刚欣慰地坐在一边看着,偶尔看看表。梅磊放下了李葡萄,来吻他了,他欣然站起来,重复了上一个过程。而李葡萄一边玩手机一边看着他们,很高兴。完了以后,又该李葡萄和王刚了。
这一天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晚上,他们同住在宾馆的情侣间。然而,梅磊突然接了个电话,站起来就回了学校。最后,只剩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孤独地坐在床前看电视。因为他们即将要办的事,就像插头和插座的问题,没有插排是办不成的。
“呜呜!”两个人抱头痛哭。的确,单相思之苦是很难忍受的。
“为什么,为什么牠要这样对待我俩!不讲信用!”李葡萄哭着说。
“算了,婚姻这种事,两个巴掌也拍不响啊!”王刚说。
“假如世界上有四种性别就好了,”李葡萄抹着眼泪,“这样走了一个,至少还有三个。不像我们……”
“我们三个分手吧!”王刚坚定地抹去眼泪。
第二天,王刚和李葡萄从床上醒来,心中那种失恋的痛苦感还没有消去。有朋友看见他俩从房间出来,气色不好,到底怎么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失恋了。”
“唉,你俩多散散心。听听音乐。”
不久,梅磊打来电话跟他们解释:晚上有个小好孩丢了,他的三个家长都找到学校去了。情况紧急,不得不马上去。现在把牠找回来了。王刚当场决定原谅牠,但李葡萄说:“你太多管闲事了,我不喜欢这样的好人。”
王刚劝解说:“别这样说,这也说明牠是个对家庭负责的人啊。”
可是,三个人还是分别了。他们决定好好想想自己未来再决定。王刚回到家,悲伤地上着网,每天都会写情书群发给另外两人。他枕着胳膊想:为什么女人都那么麻烦?然后又转念一想:为什么好人也那么麻烦?
父亲、母亲、好亲都在客厅吃饭,叫他下楼。可他不想吃饭,单曲循环听着方大同的《四人游》。
“没有你我就不能活!因为你是我的唯一之一!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三分之一!”王刚打电话给李葡萄,激动地说。他想明白了,他一定要得到她!
“牠呢?”
王刚又打电话给梅磊:“没有你我也不能活!”
梅磊说:“我问问李葡萄。”打通以后,牠说:“葡萄,我错了,我一定遵守信用,就算有急事以后也提前给你请假。”
“嗯……”李葡萄声音温和了许多。
“我再问问王刚。”梅磊说。
“好的。”
“王刚,”梅磊拨通电话,“我爱你们!”
“等一下!”王刚挂掉电话,拨通李葡萄那边,“你原谅牠了?”
“嗯,我们三个是天作之合,是命中注定,生死不离。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和迈丽康》那样……”可她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挂掉,打给了牠。
他们结婚了,排场还很大。他们三个穿着礼服站在了教堂前,神父问:“王刚,你愿意爱李葡萄一生一世吗?”
“我愿意!”
“那么,你愿意爱梅磊一生一世吗?”
“我愿意!”
“梅磊,你愿意爱王刚一生一世吗?”
……
神父问了六个问题,这时三个人相互戴戒指,一人戴了两枚。他们手拉手,形成一个环形,像安琪的光环。他们深情地面面相觑着。婚姻是不是爱情的坟墓已经不重要,因为他们生死不离。
就像这个世界上一切美丽的童话,王子和公主和好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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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两个人》,假如我有两个身体会怎样

2022年注:这篇小说已经改编成独立游戏。阅读它会对游戏大量剧透。此外,小说比较粗糙,游戏的剧情已经有很大改动。如果您想更好地体验游戏,还是玩过后再阅读吧!

 

1

从出生起我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也就是说,我有两个身体。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记得我第一眼看见这个世界时心中出现了一道白光,像割裂灵魂的刀光一样。我是在十岁那年才知道别人都只有一个身体,此前我已经习惯了没事时自己和自己在心里交谈。爸爸妈妈们对我所说的哈哈大笑,完全不相信我的话。
于是我决定把秘密藏在心中。
我的肉体一号叫姚伟(以下简称我姚),而我二叫宦全成(我宦)。两个人生于同一城市的两个家庭,一南一北。
由于同时过着两种生活,我的见识比一般的小孩要广。记得我考试时遇见不会的题,别人心急如焚的时候,我却能让另一个我去查资料或问别人,然后考试的那个我马上就会知道——因为我的灵魂和思想只有一个啊!
爸爸(姚)和妈妈(姚)对我(姚)管教很严,我只好让我(宦)当个小混混,上网、泡妞,还经常让我(姚)寄钱过去。

 

2

十六岁,两个我同时考进了同一所高中的同一个班。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我也不是故意这么办的。
“下面请姚伟同学自我介绍!”老师说。
我(姚)上台了,而我(宦)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假惺惺地看着,然后鼓掌。
“我叫姚伟,今年十六岁了,喜欢吃鸡有(柳),以及卡(叉)烧包……”我(姚)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只是表达能力不大好。
“好了,下一位同学:宦全成!”
我(宦)和我(姚)擦肩而过,上了讲台。自己和自己擦肩而过,而且要假装不认识,真TMD无聊啊!
“我叫宦全成,今年也十六岁了。我的爱好是:看《七界传说》。”
哄堂大笑。
皮勇拍着我(姚),说:“你看他多么2啊!”
“哈哈!”我(姚)苦笑。
我(宦)回到了教室最后一排,这时同桌郭凯给我(宦)打了个招呼。我点点头,抹去鼻涕。

 

3

事实证明,性格受生理因素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我(姚)依然好好学习,还当上了学习委员。而我(宦)一直沉浸在思春之中,不能自拔,瞄上了许多目标,可是屡战屡败。
在班里,两个我也形同陌路。大家在想要形容两个事物差距大时,总是说“大得简直像姚伟和宦全成一样”。无法想象他们要是知道了我们是同一个人时,会是什么表情。
后来,难办的事情发生了。我(姚)在讲台上当值日班长维持纪律时,我(宦)总是想给旁边的女生说话。每次我(宦)一说话,我(姚)就不由自主地生气,拍黑板擦:“别说话行么?”我擦,还有更可笑的事吗?我自己在心里说不就行了嘛?
可是,生理上产生的愤怒是不受控制的。
我(宦)拍桌子站起来:“有你什么事?”
“怎么没有?”我(姚)说,“你是我的……”
我(姚)不敢说下去了。全班同学都把眼睛睁得碗大。
然而,杨芳帅不同意了。他是我(宦)的好兄弟,站起来帮我出气,骂了我(姚)一顿。
我(姚)很愤怒,把黑板擦扔了下去:“去死!”黑板擦居然砸中了我(宦)。那板擦是前几天刚换的,老师嫌之前那个没手感,换了个铅做的。这下,我(宦)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当然我没真的失去意识,只是另一个视角没了而已。
我(姚)哭着把我自己送去了医务室。
“他活下去很难了。”大夫说。
我知道学校医务室的医生喜欢吓唬人,但还是哭了:“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是我的另一半啊!”
围观的同学更加瞠目结舌,但他们又觉得是人之常情,所以容忍了这种社会现象,还很感动。
我(姚)哭着回了教室,每天都去看望另一个身体。后来我去得少了,毕竟那只是我自己,没什么感情,死了也没多大损失。而且我知道一旦醒来我会感应到的。总之: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看望个屁。
那个身体的意识很混沌,而且越来越弱了。

 

4

有一天,那意识彻底没了,我知道我(宦)不仅没醒来,而且死了。不知道这会不会判刑?我主动去告诉了老师。
“死了?”任宪鲁说,“哦,死了。”
我和班长一起定做了棺材。我抚摸着棺材,心想,唉,我注定只是一个人。也好。
然而,棺材运送到医务室,大夫却说我(宦)出院了。
这比死了问题更严重。我跑回教室,发现那个身体正在座位上写作业。旁边的郭凯、杨芳帅都在嘲笑他:“装什么装?你也会写作业?”
他说:“滚!你们这群小混混!”他看见我进来了,注视着我。
完了完了,原来他是独立了。
我生气地走过去,说:“美国独立日?”
他说:“对。”
“英国怎么想?”
“它想收复新英格兰,但是失败了。”
“要是再来一次呢?”
“还是会失败。”
郭凯一头雾水:“你俩在说啥?”
我说:“滚一边去!”然后对另一个我,不,宦全成说:“英国愿意试试。”
班里一部分人认为我和宦全成有矛盾,另一部分说真实情况是我喜欢宦全成。唉,狗血啊。
据我估计,宦全成知道我的全部底细,甚至思想和我是一模一样的。自从他独立以后,我俩的性格仿佛是中和了,然后一分为二或者复制成两份:他更爱学习了,而我成绩变差了。
我俩相遇,仍然形同陌路,和以前一样。但我知道,这完全不一样。
个别时候,我们也会剑拔弩张。
“我一定会把你收复,等着瞧。”
他只是说:“你凭什么认为你是本土,而我是失地?”
我哑口无言。
但不行,他不可能是本土的。因为本土不可能是这样一个吊儿郎当的德行。

 

5

就这么过了三个月,相安无事。假期里,我第一次感到孤独。是的,我再也没法自己和自己玩了。以前两个身体在浩方开黑刷分,是有多爽啊!也许能慢慢适应吧!
开学后,事情却不能平静。我的成绩越来越差,而另一个我,不,宦全成却越来越好。我确实是嫉妒了。更重要的是,我以前喜欢的班花——两个身体同时喜欢——和他越来越亲密。
班花名叫孙璐,一个比较高的女孩,超级漂亮,学习又好。是个走读生,和郭凯一起坐班车回家。由于宦全成和郭凯是同位,所以他和孙璐走得越来越近了。
有一天。
“我爱你。”
“对不起,我喜欢的是宦……”
我哭着冲进了大雨里。
从那以后,我失去了生活的目标,自然也不学习了,慢慢开始喝酒、嫖妓、偷东西。班主任任宪鲁本来还鼓励我,后来对我丧失了信心,和我一起喝酒、嫖妓。宦全成则越来越稳重,终于在一次考试中勇夺班级第一。那是我以前的记录啊!

 

6

一天放学,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带着刀和枪在一个小巷等回家的宦全成。
“是你?”他有些惊讶,“你一个小混混找我干嘛?”
“你说呢?”我说,“你装什么好学生?”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不学习?你的梦想去哪了?”
“哼,都是浮云。”我抽着冰毒,笑了,把刀拿出来在手上拍着,靠近他,“被别人夺去的东西,我从来不稀罕。”
“是不稀罕,还是不敢呢?”
“你!”我挥刀一笑,“死吧!”
刀已经洞穿了宦全成,然后砍了我自己。眼前的血雾在路灯下呈现出暗黄色。哈哈,我终于报仇了!
然而,剧痛却让我从未有过的清醒。
我俩都不说话了。
是的,竟然是这样!天啊!
我们的思想在这一刻清晰地连接回了一起,这段时间各自经历的林林总总也汇集起来了。原来我(宦)并未独立,而是为了一个决定在坚持。
“我一定要赶上另一个身体!”有一天,那个我下定决心,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好好学习。
而我(姚),一心为了追求自由……
“我一定要和另一个身体成为好友!”那时,我(姚)想。
原来只是我自己和自己想不开而已。
有时候,人可以欺骗自己,却无法原谅自己。
……
……
END
END

《笑傲暖壶》,无厘头武侠

这篇写于小学六年级。文字简练、内涵丰富、风格荒诞,现在看来不可思议。虽然是误打误撞……当年连载于我办的手抄报《郭家报刑》。

预警:本文有些重口味话题,小学生聊的那种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正在尿尿。
有一天他下山去买酒,看到一卖菜的,问道:“嫩类白菜多些钱一吨?”
“500.”
“500万?行,给你。”
卖菜的大喜。
和尚没骗人,但给的不是钱,用气功抓起一500万吨的石头,向卖菜的砸去。
后来,卖菜的对他爹说,多亏俺跑类快,要不然连、连头发都保不住喽!
和尚把菜饱回庙,一看发财了还当个屁和尚,于是还俗了,名字就叫岳不群。

第一集 GO!
岳不群:“这回俺要当主角了吧?俺给你小费!”
作者:“嘘,小声点,答应你了还不行吗?”

那是在公园1600年,(大概是吧)那山叫“龙便山”。因为曾经皇帝微服私访,心血来潮曾在这里产下的龙粪。并建了一座庙来报恩。这里有许多耗子和蚯蚓,大概有……这么说吧,它们挤在一起,可以形成一个周长1256米的圆。面积自己求。学过吧!
(1256/π/2)^2*π……哎呀我怎么求起来了!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岳不群:“徒弟,快去买点肉来。”(当师傅的就是爽!)
肉,NO,令壶冲:“师傅为什么买肉?”
岳不群:“因为我是你老大。‘朽木不可雕也’知道啥意思不?”
令壶冲:“朽……朽……呵呵呵呵,朽,就是烂的意思。朽木嘛,就是烂木,就是说,烂掉的木头怎么用嘴叼也是叼不起来De……”
岳不群汗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哈?好了,既然你知道,就是买肉吧!”
令壶冲一溜烟跑了,到了肉店发现几个公安局的正在抄肉店家,不,卖肉的他家,原来是卖肉没有执照。
“呀?师傅的华山商店有没有执照?!”令壶冲吃惊!
他跑回家,岳不群赶紧把正在数的私房钱往身后一藏。
“嫩有没有执照啊?”
岳不群十分镇定,边走向屋里边自信满满地说:“咱这百年老店……”
五秒钟后,岳不群扛着俩包袱出来了。一包衣物一包菜,似乎有千斤重。
“咱这百年老店没有执照。跑啊!”
令壶冲汗道:“师傅,我向您表示深深的哀悼!由于您这一次对我的惊吓从而触发了偶滴心脏病,为我的心脏病的成长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和卓越的成就,从此我本来就不好使的心脏前途一片光明。为了使偶的心脏继续茁壮成长,偶的具体要求如下……”
话音未落,一个拳头弃暗投明飞过来。两个大包从壶冲的头上油然而生。
岳不群:“没时间了,还不快走。笨,这紧要关头还在背郭编辑的名言。以后不要读那种不良刊物呦……”他的话和徒弟一样,没完没了,滔滔不绝,絮絮叨叨,广阔无涯。
够了吧,本期就连载到这里。以上花了33分钟零4.7秒。不要说偶罗嗦,关于征集演员的事看看报纸右上角。

第二集
话说令壶冲被岳不群的拳头砸成了大傻。岳不群要连夜逃亡,但令壶冲死活不肯走。
岳:“您为啥不走?”
令壶冲:“呵呵,自从受到你那小岳飞拳的攻击后,我傻了。那么,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律师费等等,总计才89万元。屎傅,您却一个钢蹦也没给俺类……”
岳不群心里想:嘿!这小子不傻呀!看来软的不行了!
他抠抠鼻孔,指着令壶冲说:“你要再不走,我就活活剥了你。看见了吧?是鼻屎!”
令壶冲说:“嘿,钢蹦……”
岳不群心想:看来只能用板砖把他拍回正常人了!
岳不群捡起八块砖往他头上一砸。呵,砖头被拍得粉碎。
“我扔,我扔,我扔扔扔!”岳不群扔了更多砖头。可那榆木脑袋仍然不开窍。
“没办法,为了徒弟,只好把房子拆了。”
岳不群拆了华山商店,往令壶冲头上拍去。这时,对面人肉包子店的岳三娘岳婷看见了:“咳,你可真是没良心。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动物?而且狗咬狗何时有完?”
狗?谁是狗?
岳不群回头一看,令壶冲正在路边细细回味着刚吃下的大便呢!
“另一只狗呢?是我!?”岳不群大喝,“母老虎也敢乱说别人?”
母老虎?
岳三娘大怒,眼睛里流露出可怕的包子般的目光:“今儿个本人肉包子店刚开业,感谢您来捧场!……”
一把雪亮的菜刀飞出,砍在岳不群的头上。刀碎了。
原来岳不群的头和徒弟一样,也是个榆木疙瘩。
岳三娘:“恐怖……”
说罢,抓起菜刀要自杀,被岳不群挡住。
“母虎,你为什么那么不珍惜自己呢?你知道这一次报名费有多贵吗?作者好不容易给你找了这个配角,你怎能死呢?……听说是两包料的,可好吃了,牛师傅方便面,(他已经跑题了)又香又臭真好吃!王八老店家的烤鸡有点老……”
岳三娘说:“本来我是闹着玩的,不过你说得我口吐白沫,非死不可!”
说罢举刀。
却把旁边的鸡宰了。
一场虚惊!岳不群:“你为什么这样恶毒?人家鸡好不容易才生下来,长这么多肉,你怎么能杀她呢?要杀也得用金刀杀,还要用烈火剑法,烤出来的鸡又香又脆还不老(再次跑题)……”

第三集
岳婷哭着说:“反正我也完个蛋了,你杀了我吧!”
岳不群眼里露出肉包的目光:“那,你就当我闺女吧!”
岳婷:“凭啥?”
岳不群紧紧地掐着令壶冲的脖子,说:“就凭你姓岳。”
岳婷大笑道:“啊哈,对面那个老头子也姓岳,叫岳龟。你咋不认他当爷爷呢……”
岳不群大怒,提刀往岳婷头上劈,刀又碎了。“哼,你的头也是个榆木疙瘩,跟我一样,你就是我女儿了!”
突然,对面走来二位警察:“你残害动物,抓走!”
岳婷笑嘻嘻地说:“警察叔叔,你是说我是动物?”
警察边写边说:“没错,您正是郭家一级保护动物母老虎,还会说话,算是稀世极品了!还有你,在大街上还虐待自己狗狗,判你个十年八年的!”
于是,岳不群被送往了警察局。而“虎”和“狗”被送去了动物园和马戏团。

令壶冲来到马戏团干起了活儿。他想:这马戏团的伙食也太差了,一天才六只猪头鸡,一只金刚鸡,三只团子鸡。(详见另一作品《鸡动队》)
“你在干什么?看我不教育教育你!”团长田剥光抽出鞭子,狠狠打了令壶冲一顿……那时不可能De。他抽出的只是一根红烧牛鞭,啃了一口,然后抠了抠鼻屎。
令壶冲突然恢复了记忆,他看到正在凌辱自己的田剥光时,怒火中烧!
说道:“你!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么虐待我,我要写道我的《人生回忆录》里揭发你,还要登到《国家暴行》上!看你到哪儿吃牛鞭去!唯一可取的就是你的鼻屎形状还不错,我看看……”
田剥光轻蔑地说:“哼,给你,你不就是个兴兴奋奋的狗邦子吗?”说罢,把它填到自己嘴里吃掉了。
令壶冲灵机一动,说:“我师傅卖过牛粪,我可以给你一点儿。不过你要帮我救师傅出来。”
田剥光说:“好吧,我们走。”
他们来到派出所,门口都有女兵把守。他们的老大就是王八公司的女老总。
田剥光顺便吃了一个东西,令壶冲问道:“你吃的啥?是啥秘密武器?”
“糖。”
“我倒!在这关头你还有心思吃糖?”令壶冲摔倒。
榆木疙瘩脑袋也不知道咋这么硬,把地砸出了一条缝。顿时,地动山摇,眼前出现了一座悬崖。
派出所里人心惶惶。
岳不群在监狱里抓老鼠,本要好好享用,一不小心被震得咽了,就像猪八戒咽人参果一样。气得拔毛。
田剥光趁势冲进去。这里全是女兵。顿时他的脸红得能煎鸡蛋,眼睛里露出得意的神情。也许他看到满世界都是红烧牛鞭才会有那种神情。
突然,他伸出自己的鸡爪,用力把身上的衣服剥光。女兵们吓得四窜逃跑。衣服剥光后又拔身上的毛。
王八公司的女总却镇定自若。
令壶冲急中生智,越过自己砸出的峭壁,脱下自己的袜子像扔手榴弹一样往老总身上一扔。
她却一动不动。
“怎么没用?”令壶冲觉得自己以前把袜子一亮大家都要臭得四窜。可老总……
他把另一只袜子脱下来,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闻了闻,马上被臭晕了,掉入悬崖。
田剥光一看,原来女老总早就被臭死了。
但是田剥光的剥光之术还没有停下,头发也光了,胡子全无,汗毛掉了大半。岳不群冲出来,但天色已晚,高度近视的岳老先生看不见田剥光。不过幸好,剥光了的光头闪闪发光。岳不群看见了他。
小田田说:“你快喂我一些咸的东西!!!”
岳不群说:“没办法,只好把我在监狱里搓的‘仙丹’喂你了。”
田剥光的剥光术终于停了下来,但眼泪却哗哗直下。眼泪向悬崖坠去,成为一道瀑布……
岳不群:“要不是我机灵,你的金边腰带都要被撕破了!”
田剥光还在头晕:“好,我会……会……会告诉作……作者让他给你加‘佐料’的!”
岳不群:“是工资,不是佐料。你傻了?”
田剥光:“好,是……是公司。”
岳不群叫道:“不,是工薪的意思!”
田剥光:“叫……叫……叫什么叫!不就是公鸡么?”
岳不群大怒:“我说的是钱!”
田剥光:“知道了,钱到小胖保险去要就行。如果死亡……给一千万纳米的钱呢!一千万呢!”(注:这个公司是李翔同学在本刊物上虚拟的公司)
岳不群休克,坠入人造悬崖。
突然,派出所援兵袭来,像一只只小鸡,来势极猛。田剥光打了个饱嗝,全部熏死。仙丹还真厉害!说罢田剥光也坠崖……
三人在悬崖底相遇,肚子扁得像烧饼一样了。
田剥光用“千里拔毛之术”拔掉远处一只兔子的白毛,披在自己身上取暖。
话说,那兔子全身成了“麻油蛋”(方言,就是光溜溜的蛋)。一天老虎见了,曰:“恐怖,奇特生物,不可理喻。如土豆。实在牛比!”说罢撞树自尽。
田剥光饿得没办法,就在地上啃草吃,嘴里唱着:
“我颠颠又倒倒,
好比浪涛;
千斤的重担,
我一肩挑。
我一下低,
我一下高,
摇摇晃晃不肯倒,
酒里乾坤我最知道……”
他听见岳不群也唱了起来:
“我煎煎又炒炒,
好比羊羔;
切鸡的重担,
我一肩挑,
我一下挤,
我一下炒,
挑挑拣拣不啃爪,
屁股难吃我最知道……”
烧鸡!真是烧鸡的气味!田剥光扭头一看,两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鸡。就是岳婷杀的那一只。
田剥光激动地说:“令壶冲,竟然有你妈的东西吃!”
令壶冲郁闷,骂道:“你妈的东西!”
田剥光说:“兄弟,你误会了,我是说你妈在竟然吃东西!”
令壶冲一看,除了自己只有岳不群在吃东西。“他不是我妈!”
“不是,我是说你妈正在吃他妈的东西……”
“……”
……后来,田剥光头上挨了两个包,坐在那里,静静地啃着鸡屁股。
岳不群突然站起来,嘴角流着油:“岳婷,岳婷还在动物园呢!”这时令壶冲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暖壶,喝着里面的水。田剥光要抢。
“给我喝!”岳不群一把抢过来,看着里面。
古今多少事,都在暖壶中。

本回完(一共就写了一回)